他们脸上的神情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格外的凝重。
这个月轮到他们村落交予祭品同深山中供奉着的那位妖鲛求来年的风调雨顺,还有最后的三日期限,他们便要将祭品抬到深山悬崖之下的那处庙宇之中。
所谓的祭品便是童男童女。
谁家都不想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妖鲛的口中,但若是不交出来,整个村落的所有人都会跟着倒霉,一块丧生与妖鲛的口中。
一处草屋中,躺在由泥巴堆砌而成的床上脸色惨白的男童睁开了眼。
他望着茅草屋顶,逐渐皱起了眉头,接着便打量起了周围,缓缓坐起时才发现自己变得小了好几圈的手。
草屋外头的噪音逐渐逼近,男童警惕地看着门的方向,瞳孔紧缩。
透风的门被从外面的打开,一位女童偷偷摸摸地钻入其中,她的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见到床上躺着的人已经醒来,女童欢喜道:“离哥儿!你醒啦!”
说罢她便空出一只手要贴到男童的额头上,却被她称作离哥儿的男童毫不留情地将其打落,肉嘟嘟的手背瞬间上留下了一个红印子。
男童冷冷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女孩见惯不惯也不恼怒,反倒眼睛化作了两弯漂亮的月牙,将手里的东西搁置在床头边的桌上笑嘻嘻道:“离哥儿的力气要比之前还要大了许多咧。”
一段遥远陌生的记忆一股脑地涌入了谢封离的脑中,让他的小脸又煞白了几分。
谢封离脸上虽没有什么什么起伏,但心中却是不可置信,他竟然回到了还未拜入归云宗仅是一名孤儿的幼时。
他记得自己明明还在魔渊中要用自己的心头血将魂魂灯点亮。
对了,魂灯呢。
男童总是一成不变的脸上闪过慌乱,急切地跳下床顾不上穿上鞋袜,翻找着身上的东西,一幅急切的模样。
“离哥儿,你在找什么?我帮你找!”
女童稚气活力的声音让谢封离冷静了下来。
他现在不过是个溪原村中年仅六岁的幼孩怎么会有魂灯这种东西。
谢封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眸子看向了眼前的女童,虽然他的年纪还小但已经能够看出那像是被精雕细琢而出的精致五官,依稀能够窥见日后的风华。
结合脑中的记忆,谢封离认出了眼前的女童,正是溪原村村长的孙女叶芙。
眼前这个时候应当是他的秀才父亲同病重的娘亲刚下葬后因着心神不宁再加上淋了雨他发起了高烧昏迷了好几日而后才醒过来之时。
而三日后,眼前的叶芙将会被抽中作为祭品被抬到妖鲛的庙宇中,然后被他未来的道侣救下,接着被送回了溪原村,那只妖鲛也消失了。
许是当时还沉浸在双亲死亡的痛苦中,他并没有多想这其中不太对的地方。
比如,他的道侣从始至终都只是个灵力薄弱无法入归云宗长老们眼拜师的一位外院杂洒弟子,她此时虽要比自己年长,但以她身上的气度看来不会是贫困人家的孩子,怎么会出现在妖鲛的庙宇中,而妖鲛为什么又会在她将叶芙送回之后再也从未出现过?
谢封离扫过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红薯,脑中飞速运转。
渐渐地,将眼神落在了叶芙身上。
在他成为归云宗师尊唯一的亲传弟子后,叶芙在十年后也踏入了归云宗成为了归云宗的弟子,并且和当时自己抱有隐约好感的未来道侣关系极为亲近,一度同吃同睡了将近两三年,直到她通过考核成了内门弟子才搬了出来。
别看他的道侣看起来对谁都温和,但实际上与她亲近的却没几人,因此他当时还吃味赌气了一段时间。在结成道侣后他曾旁敲侧击问过,才记起原来在幼时自己曾经与她当了几日的邻居。若是当时未深陷伤感之中,走出房门就能见着对方。
既然一切回到了伊始,他便没有让这份机缘巧合从自己手中溜走的道理。
于是他看着叶芙的目光更浓了几分。
叶芙被他看得升起了羞意,满脸通红,衬得她愈发得粉雕玉琢。
只见女童抿嘴一笑,脸颊两侧的梨涡若隐若夏,歪着脑袋朝谢封离问道:“离哥儿,你怎么啦?”
“没什么。”谢封离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许是很久未沾水,嗓音有些哑,“多谢你的红薯。”
叶芙笑得开心又真诚,“不客气的离哥儿!娘亲说了,要互帮互助的!你要不要喝水?我去家中取些温水给你!”
说罢,她也不等谢封离的回答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谢封离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站在门口望向了妖鲛所在的方向,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心口也跳得过于失常,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一千七百九十六年零五十九天,他终于能够再次见到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