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往碧沧海,并非是经年累月的杀戮泯灭了人性,丧心病狂,利欲熏心,是借镇压在碧沧海锁囚塔之下的妖魔,催化她身为神脉后代的神力,助她重塑肉身、重返人世。
代价是……他形神俱灭。
万枝曾透过牧北野的幻影,见过复生的薛灵。
幻影中的万枝与牧北野同行,去往碧沧海镇压暴/乱逃逸的妖魔,一入囚塔海域,万枝携身的天珠便似感应召唤,不受控制飞向十二道森立的囚塔之中。阴冷潮湿的海雾散去,年轻姑娘立于囚塔中央,双眸紧闭,衣裙飞扬。
光芒外散照亮了长年弥漫瘴毒、暗不见天日的囚塔,滴答答的血珠从指尖砸入地底。
乌红地面淌满血色,黏糊泛黑的鲜血沿坚硬冷峻、凹凸不平的塔墙蜿蜒而下。
姑娘衣衫浴血,带着整个囚塔海域最浓重的血气。
她睁开眼,望向万枝,眼神里犹如一口古井,无波无澜、无喜无悲:“你来了,邪祟已除,此地已宁。”
——那才是万枝第一次遇见神脉后人薛灵!
是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姑娘!
而不是……
万枝心情复杂。
万枝遇见的成神后的薛灵不记得金玉堂堂主,故万枝不知薛灵前尘往事,故……万枝第一次见到金玉堂堂主身后幻影,得知薛灵曾蕴养于金玉堂堂主体内、一体两魂时,才会那么震惊!
现如今……
万枝再三犹豫,决定书信告知薛灵,如何抉择、是否救下他,由薛灵自行定夺!
阴阳纸遮掩真实书信,接到传讯的若是金玉堂堂主,无法看到纸上文字。
直到薛灵看信,文字才会真实浮现。即散墨也会在薛灵看完信件后,消散于无形,不留痕迹。
万枝留下南洲流芳华街的地址,放鸽飞行。
白鸽振翅,跃入云层,留下一丝飞鸟的浅细痕迹,倏忽散开归寂。
万枝认为你死我活的惨烈天命并非不可逆。
神有起死回生、逆转乾坤之能,薛灵救或不救,在于想或不想。倘若可以……万枝希望日后成神的薛灵,如所见之残影那般鲜活,而非幻影中古井无波的神明。
万枝寄信后,又逛了长街,买了几盒鲜果、糕点,步行寻船商,用余钱购得篷舟,送至津渡。
万枝慢慢往回走。
时值冬季,昼短夜长。
黄昏落雪,人流锐减,越发匆忙。
万枝同数名行人擦肩而过,行人归家心切,她逆行返回河上。
河岸暮色沉沉。
岸上光秃秃的木枝,经河上画舫灯光辉煌的光亮照射,映成明暗光影,落在地上,千姿百态。
万枝原以为柳怀瑾会在船上暖阁,没想到远远望见一道修长身影,撑着一柄伞,长身玉立于冬季凋敝的乔木枯枝下。
万枝上前:“你在等我?”
柳怀瑾懒散垂眸,看她的目光没什么温度,脸色比飞雪还冷,冷哼了一声。
“想得美。”
万枝一语道破:“天黑了,除了我,等不到别人了。”
“呵。”
万枝察觉柳怀瑾情绪过于平和,思及柳怀瑾对众人下船的态度,遂明了柳怀瑾早知道了。
万枝道:“既知他们哄你、骗你,为何允了?”
“哼!”
柳怀瑾不多说。
万枝瞥一眼他,见他的脸色又臭又拽,便知这个小心眼的凡人公子哥儿,还没气消。
这气性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像是非要她认错了,才会理她。
万枝顿觉好笑。
三日后,她和柳怀瑾便会桥归桥、路归路。
可这三日,还是同行的伙伴,万枝不想同他僵持、处着难受。
于是万枝有意同他闲聊。
万枝望向河面,问他:“你原想等多久?我不来,一直等?”
“少往脸上贴金!”柳怀瑾轻蔑地瞥她一眼。
柳怀瑾瞥见肩上雪沫,伞柄一倾,遮过她的头顶,不留情面、自辩清白地击碎她关于“他等她”的臆想:“天一黑,管你们在哪儿?我都会走!”
“怎么走?”
“与你何干?”
“哎!”万枝长叹,“亏我一直在想,他们走了,我与公子,如何去往忘忧集市?公子却是一点也不曾顾念我……”
万枝语气悲悲戚戚,很是欠揍。
柳怀瑾斜睨她。
难为她在他面前装了这么多日的温婉贤淑、柔弱乖顺!
他昨夜才发觉她的真实性情,又欠又野!——如今近看她笑眼盈盈的眼睛,没有一丝同语气相符的哀婉,而是觉得有趣的饶有兴致,愈发断定她的外表装得人畜无害,宛如娇花般软绵,实则内里是一根带刺儿的野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