拦腰抱住王穗。
王穗像是点燃了的炮仗,一直挣扎不停,赵嬷嬷生得胖,力气也大,先夺走她手里的银簪,后拖着人塞回小屋,飞快落了锁。
于淑慎还失神落魄地坐在雪地里,脸上残留着清晰的五指印,秋水般的眼眸里一片死寂。
见此情形,赵嬷嬷喟叹一声,“姑娘,都跟您说过多少次了,王氏疯癫,不许人探视就是怕伤着。您不日就要嫁入袁家,这要有个三长两短的,家里人可怎么跟袁家交代啊。您也别怪夫人,夫人都是为了您好。”
“是淑慎冲动了。适才多谢嬷嬷挺身而出,晚间淑慎亲自去和母亲请罪。”于淑慎回过神来,踉跄站起身。
“这次就免了,但姑娘需记着,不能再有下一次了。”念在她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赵嬷嬷没做过多纠缠,走远了。
小屋里的叫骂声一直没停歇,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于淑慎没急着离开,想着除了“贱种”外,她还能听到什么称谓。
在第二十一遍“贱种”滑过耳畔时,她自嘲一笑,扬长而去。
夜里,凝春阁派人送来一盒消肿化瘀的药膏,妙春小心翼翼给于淑慎搽上,独自抹着泪出去了。
没一会儿,妙春又捧着一碗红豆粥进来,她不愿开口,妙春也不追问,只是说:“小姐,趁热喝了吧。”
妙春的眼圈红红的,还时不时吸一吸鼻子,她心有不忍,接过红豆粥,往嘴里送了一口,“哭什么?我这不好好的。”
听她终于肯说话,妙春破涕为笑,“小姐您都快吓死我了……”
于淑慎心头一暖,突发奇想问道:“妙春,旁人都不拿我当回事,唯独你处处替我着想,究竟是为了什么?”
妙春的眼底瞬间蓄起泪花,恳切道:“自从九年前您伸出手将我救上岸的那天起,我就发誓要做牛做马报答您……能伺候您,是我的福气……”
她握住她的手,心中升起无限感慨,当时自己不过是随手拉了她一把,竟能换来她近十年的惦念,真是个……傻子。
*
腊月十八,是于淑慎出嫁的日子。
望着铜镜中清冷的人儿,她的心中掀不起一丝波澜,喜娘有条不紊地拨动着她的发丝,乐呵呵地称赞:“姑娘这一头乌黑秀发,真真儿是老婆子见过顶好的了。”
“婆婆谬赞了。”于淑慎温婉低眉,不再言语。
不多时,她清丽的面庞点缀上喜庆的妆容,喜婆透过镜面瞧她面目冷漠,猜想她定是不舍家人,便说起打趣儿的话来哄她开心:“女儿家出阁时,难免会舍不得家人,也会担心到婆家的处境。可姑娘貌美如花,又心思细腻,你的郎君现在指不定正捂嘴偷笑呢。一旦拿捏住夫君的心思,往后的日子就舒心了。”
迎着喜娘友善的面容,于淑慎紧绷的嘴角略有松动,旋即扬起一抹笑弧,“谢谢婆婆说这些话来安慰我,我好多了。”
说话的功夫,妙春走进来提醒:“小姐,袁家接亲的人到了。”
于淑慎欲起身,喜娘连忙按住她,“别急,还没梳头呢。”
“梳头?可我看小姐的头已经疏好了呀。”妙春头一次见人成亲,不懂得成亲时梳头的习俗。
“不用了,婆婆。我没有那么多心愿,况且外面都在催了。”于淑慎朝喜娘抱歉一笑,执意起身披上盖头,端庄地出了屋子。
未时,接亲队伍呈一条龙盘旋在于府外的长街上,道路两旁是前来凑热闹的百姓,或者说,是来确认于家二姑娘有没有想不开寻死的赌徒。
“小姐,接亲的人说……袁公子没有来……”妙春搀扶着于淑慎一路前行。
盖头苫住她的脸庞,叫人看不清她此刻的神色是失落还是苦涩,只听得她说了句:“无妨,袁公子身份尊贵,我只是一介庶女,不来是对的。”
于淑慎的身后,是打扮得喜气洋洋的叶芜和于先恩,夫妇俩同宾客客套的欢声笑语不偏不倚地砸入她的耳朵,她只管闷头走,仿佛与这欢天喜地的世界隔绝一般。
“瞧!新娘子出来啦!”围观人群中响起一句戏谑的话来,霎时令人群炸开了锅。
“这不对啊?她怎么没寻死呢?!”
“唉!又赔了!”
“你那点儿银子算什么?我可是把我娶媳妇的老本儿都投进去了,谁承想她居然能活着嫁进去!”
“啧啧啧,你们也别动气了。没瞧见人袁家小公子都没来?这是明摆着给于家难堪呢!”
“要我说啊,这于二姑娘就是倒霉!在家不受重视也就罢了,偏偏落入个混世魔王手里。依我看,她就算今儿不寻死觅活,也难保以后不会。”
……
熙熙攘攘的议论声充斥乘着寒风飘入于淑慎一行人的耳朵里,妙春担忧她想不开,压低声音劝慰:“小姐,您别理他们的胡言乱语!这些渣滓,活该赔钱!依我看,叫他们倾家荡产、无家可归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