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霜阁熟悉的景象映入眼帘,于淑慎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虚幻,她把掌心附在院子中央的梨树上,体会着粗糙纹路滑过皮肤时的触感,有感而发道:“这树还是我亲手种下的,一晃眼都长这么高了。”
袁曳使劲拍打几下树干,神色认真,“照顾不好自己,倒是把它养得不错。”
“多谢郎君夸奖。”
袁曳眯眼望望中天的日头,咂嘴叹气。
“郎君,你伤势未好,不该来的。”一个贤妻必备的技能:委屈自己,体贴夫君。
“我也不想来啊。”袁曳顺着她的话往下说,语含怨念,“本来我应该卧病在床好好将养,这么一闹腾,我突然又觉着身上开始疼了。”
于淑慎故作紧张道:“哪里疼?要不你赶紧回去吧,我见娘亲一面就回去。”
说罢,连忙唤来松儿嘱咐:“松儿,你先送少爷回府。”
袁曳本是看她心情低落,随口说些松快话逗她开心,不想她却当了真,赶紧摆手拒绝:“不用,你要实在过意不去,一会儿陪我去个地方如何?”
她觑眼打量他,觉着哪里不太对劲,“去什么地方?”
“等会儿就知道了。”袁曳神秘兮兮挑眉,“时辰不早了,咱们赶紧去看看你娘。”
破败不堪的小屋前,袁曳趴在窗口处往里张望。
“郎君……你在看什么?”来的路上,她有好几次都想打发袁曳离开,可她终是忍住了,她想借娘亲来博取他的同情心,好让以后的日子好过些,那样就可以专注于“大计”了。
如果有一天袁曳得知全部真相,定会觉得她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吧?
袁曳光顾着打探屋里的情况,自然没有注意到她难言的神色,“你确定你娘在里边?”
于淑慎哽着嗓子小声道:“嗯。”
“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袁曳猛拍几下门,听里头没动静回头看她,“也是他们干的?”
她正要作答,王穗猛地趋身上前,隔着一层厚厚的木板毫无章法地咒骂:“贱种!畜生!你们都该死!该死啊!”
袁曳吓了一跳,连连退后好几步。
“娘亲自患病后,就被关在这儿。”于淑慎对他意料之中的反应有些落寞,强撑着笑脸解释,“抱歉,吓到你了吧……”
屋里王穗还在对着空气叫骂,袁曳突觉胸腔闷沉沉的,“你太小看我了吧,我是谁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极力掩住眼底的惊异,将吊儿郎当做到极致,调侃道。
于淑慎迎合着扯扯唇角,朝妙春摊开掌心,须臾,掌心间赫然躺着一把深褐色的钥匙。
她娴熟地打开锁头,提醒袁曳:“郎君还是再往后站站吧,免得娘亲伤了你。”
袁曳与生俱来的英雄主义精神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他二话不说,把她挤到一边儿,反客为主叮嘱:“你这小身板,给人挠一下就能开个血淋淋的口子,你还是站我身后得了。”
“是啊,少夫人,您就听少爷的吧。”妙春每回给王穗送饭都战战兢兢的,都是趁王穗发呆或者睡觉时,才敢开个一手宽的门缝儿把饭菜推进去。而今又站在熟悉的门前,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于淑慎没犯矫情,安安静静躲到袁曳背后。
袁曳心无挂念,利落拉开木门,果不其然,王穗张牙舞爪地跳了出来。
来回撕扯了两个回合,终是袁曳占了上风,他擒住王穗黑黢黢的胳膊,征求于淑慎的意见:“我知道我的话可能不大中听,可为了我的伤,也为了你的安危,要不找根绳子把你娘先捆起来?”
刚说完,他又急忙补充:“只捆住双手。”
于淑慎没有反对。
“娘亲,他是我的夫君,叫袁曳。”王穗深受绳索的束缚,无法动弹,只是圆睁着两只眼怒视她。
袁曳在烟花之地呆得久了,接受能力也锻炼得炉火纯青,他微微弯下腰,平视王穗,浅浅一笑。
“娘亲,您放心,您留给我的镯子,我一定会拿回来的。”于淑慎惊觉,她与王穗竟已是到了相顾无言的地步,她悲凉地弯弯眼睛,不惜把另属他人的镯子搬出来,试图不让气氛那么死寂。
王穗浑浊的双目如一潭死水,她打消了搅乱水潭的念头,“娘亲,您多保重,我这就回去了。”
纵使如袁曳一般灵活的头脑,亦想不出法子来活跃氛围了。袁曳怅然地和王穗保证:“镯子我会替她拿回来的。”
王穗以缄默的态度回应了这一切。
快步出了于府,于淑慎的神思被一阵“咕咕”的腹鸣拉回,她同袁曳相视一笑,窘迫道:“出来得急,没顾上吃东西。”
“那正好,八珍楼的海鲜不错,去尝尝?”袁曳眼睛一亮。
她咬唇犹豫道:“我不爱吃海鲜……”
袁曳很是耐心,“那就去会云楼吃烧鸡、烧鹅、红烧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