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钥匙,是城郊宅子的钥匙,她一把,无念一把,算是她与无念之间的秘密。
没看信之前,她有些诧异无念为何莽撞至斯,不顾上下上百双眼冒险送信,但看过之后,她懂了。
信封内装着的是父亲这些年来同朝中几位官员来往的信件,上面的话露骨极了,今儿送李大人一幅名帖,明儿送孙大人一位美人……简直不忍直视。
不过,比起最底下的那封信来,这些都不算什么。
五年前,户部赵员外郎贪污陛下拨往青州赈济灾民的银子,被打入大牢,不出三日,赵员外郎于牢内暴毙而亡。
人证物证俱全,大理寺得出结论,赵员外郎是畏罪自尽。
陛下平生最恨贪官污吏,一旦逮到,一律抄家处死,其家眷亦无一幸免,男丁流放,女眷没入贱籍。
对于赵家的结局,百姓们无不拍手叫好,年纪尚小的于淑慎也是其中一员。
直到今日,她才意识到当时的自己,多么可笑。
赵家覆灭,压根不是因为赵大人贪墨,恰恰是太过清廉才招致的祸患。
五年前,户部共设两位侍郎,赵大人乃其一,曾勇乃其二。曾勇眼红数十万两的赈灾饷银,赵大人瞧出其用意,非但拒绝他贪污的提议,还三番五规劝他。
曾勇不胜其烦,同时害怕赵大人将前因后果上报给陛下,便生出歹心,使出贼喊捉贼的伎俩,陷害赵大人贪墨。
彼时父亲升官心切,处处巴结官员,曾勇顺水推舟,暗示父亲只要把身处天牢的赵大人做掉,日后升迁皆小菜一碟。
父亲买通守卫,一杯掺有鹤顶红的冷酒带走了赵大人的性命。
事成之后,曾勇绝口不提父亲升官之事,父亲恼羞成怒,顾及到自己手上也不干净,将与曾勇来往之信件统烧毁,打碎牙吞下肚子,吃了这个哑巴亏。
天道好轮回,三个月之后,曾府夜进刺客,曾勇及其家人通通丧命,同时盗走曾勇与父亲来往的所有信件。
之后,何奉经由户部尚书的提携,接替了曾勇的位置。
那刺客是京城杀手组织千机楼的一员,曾勇为人尖酸刻薄,得罪过不少人,仇家遍地。
曾勇之死正是某一仇家的手笔。
无念知道她想报复于家,便去于家搜集来父亲贿赂官员的罪证,而后花重金去千机楼求来曾府丢失的信件,好证明他活着的用处。
于淑慎回眸望望窗外,谨慎将信件藏匿于换洗的贴身衣物之内,唤妙春进来嘱咐几句。
妙春会意,抱着衣物退回自己房间,压在枕头底下,寸步不离。
近来夜里和袁曳共处一室,随时有暴露的风险,相较之下,妙春那里安全多了。
一夜无眠。
一大早,妙春托云光递来话,说是身感伤寒,不宜来伺候。
她淡淡挥手,交代云光转告妙春:好生歇着,身体要紧。
恰逢早膳时分,袁曳打外头回来,见云光行色匆匆,他随手抓了个包子,边吃边问:“这小子脸色不大对劲,他跟你说什么了?”
她如实回答:“妙春病了,云光大抵是担心她吧。”
云光比妙春长一岁,比袁曳小两岁,可比袁曳靠谱多了。
袁曳讽笑道:“怪不得这小子最近老往你那儿跑呢,合着是有心上人了。”
饭毕,袁曳提议去外头骑马逛逛。打上回摔落马背,她对骑马这件事就十分抗拒,便一口回绝了。
他不解个中缘由,追问不停,于淑慎不堪其扰,告知原因:“我不会骑马。”
袁曳半点不在意,笑得更欢了,“我教你。”
天助他也。
正好借这个机会拉进拉进关系。
于淑慎无法妥协,板着脸拒绝。
袁曳算得上半个急性子,一把捞起枕边的劲装,定要她换上。
她不换,他便一步步贴上来,古怪道:“你不换,我替你换,反正我闲着也闲着。”
她不觉屏住呼吸,使劲推开他,抱住衣服咬牙答应。
袁曳心满意足,去外头等候。
飞快换好,于淑慎对镜挽起长发,利利落落梳成马尾状,她自顾片刻,感慨自己现在像个侠女,仿佛要去扶危济困一样。
袁曳仰面沐浴在日光底下,甚是惬意。
一想到她红衣飒爽的打扮,他就止不住激动。大婚那日她着嫁衣美得令人心醉,那会儿他眼瞎,不懂得欣赏,明白心意后,一个念头不时冒出:她若再为自己着一次红衣便好了。
心诚则灵,他总算如愿以偿。
门扉轻启,袁曳闻声转身,只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视线。
她一身绯红,端庄立于阳光下。发丝高束,微风拂来,青丝漫舞。
她芊芊玉指轻轻一撩,拨开鬓边的碎发,瑰丽姿容尽显,尤其那清冷凤眼,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