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齐年末的宫宴,是世家少数除却政事以外,能够与宫中建立紧密联系的好时机。
往年如此,今年亦是如此。
甚至因为前不久西羌王女病逝之事,世家与宫中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
无论往日里,世家如何潇洒自在,在国政面前,他们总是自觉低了宫里一个头的。
如今王上对西羌的态度并不明朗,若是王上真的追究起来,在座的世家无一人能逃得了干系。
临入宫前,好些世家就已经权衡过其中利弊了。
当时毕竟是世家间组织的避暑,也是他们将人带去了临羌山,才导致王女受伤的。
如果真到了究责的时候,永安侯府必然是要倒了
可侯府倒了后,剩下的几家中,有多少还能安然无恙呢。
众人坐在前殿中,各怀心思,都显得安静不少。
诺大殿堂里明明挤满了人,此刻却让人觉得格外空寂。
直到内侍宣布王上到来。
楚宁坐在叔父叔母的后方,位于前殿极为偏远,几乎都要看不到殿中王上座椅的地方。
她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宫宴座位每年都不一样,有时是按着姓氏笔画,有时也会依着当年政绩排。
今年本以为座位是依着王上喜好排的,却没想到,炙手可热的顾将军也被排在了她的附近,就在永安侯夫妇的左边。
与两家相对的,正是定国公一家。
楚宁一抬眼就对上了宋简热切的目光,她顿了顿,立即转过头去。
宋简并不是个坏人。
但她觉得自己再也经不住这样被众人审视拷问的局面了,而她所能做的,就是远离这些麻烦。
尤其是定国公夫人这样的麻烦。
幸运的是没过多久,礼官便起了声,令众人迎王上进入前殿。
楚宁松了口气,与众人一道起身,垂首见礼。
王上微笑看着众人,等了好几刻,才悠悠让众人坐下。
他依旧站着,垂望坐席间的每一个人,语气沉重。
“这是今年朕最后一次与众卿同席。”
楚宁保持着微微低垂头的姿势,心里直犯嘀咕。
南齐王一向和蔼,对朝重臣子多有信任。
别的不说,顾家自打立国来从未被要求交过兵权,还仍被委派至边线,便足以看出南齐王的气概。
也正是因为如此,前些时候无故贬黜永安侯时,众人皆大为吃惊。
但往年从来也没有哪一次像今日这般,先是让众人站了许久,开口又是这样一句不甚喜庆的话。
难道南齐的天当真要变了?
楚宁按住心中不安,继续听下去。
与她有着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更有甚者,惊异地抬头望向王上,或是与同伴交换眼神。
王上似乎很满意自己造成的影响。
他等了一会儿,直到众人再次平息,才接着道:“朕很忧心。”
话音一落,先前还能保持冷静自持的世家也忍不住,抬头张望了起来。
王上见自己的话达到了效果,立刻紧追而上,言辞犀利道:“往年此刻,朕与众臣聚在这里,欢庆一年硕果,为南齐来年昌盛展望。
“而今年,朕却因国政之事夜不能寐,直至今日都想不出一个好对策来。”
他的声音原是平稳,但每停顿一次,就越提越高,直到最后一句,几乎已是龙颜大怒。
众人立刻惶恐起身跪拜。
“臣等知罪。”
殿中为新年准备了的喜庆烛火,映照着乌泱泱跪伏于地的众人。
此刻也怎么都看不出喜庆的氛围来。
楚宁敏锐觉察到今晚的宴会不太平。
她缩了缩身子,更往角落里边上躲了躲。
王上怕是要将瑶悦的事情拿出来,在今晚解决掉了。
前两日刚得知消息的密而不发,恐怕都是为了此刻罢。
他国重要人物无故在南齐死去,怎么会就像最开始发布的那样,仅仅一句“病逝”就将事情带过去。
就算是为了做姿态给西羌看,王上也一定会找出一个替罪羊来的。
而这个替罪羊,楚宁不详的预感跃然而上,她调整了下坐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些。
若是她猜想的没错,这次的替罪羊,大约要落在侯府上了。
楚宁想到这里,脸色苍白。
她此刻这般自欺欺人地往角落里躲,有什么用吗。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楚宁无声叹气,抬头便与顾廷之对上了视线。
他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又很快转了过去。
似是在安抚她。
“西羌王女在南齐病逝之事,想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