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臣鄙陋,只会护花,不懂赏花。”
皇帝缓和道:“能有惜香连玉的心,比光懂得观赏美质要强。这亭北牡丹,在宫中独占风光,在都中也首屈一指,多是朕当年手植。范忠,你捡几个种类,告诉他听……”
苏韧不敢背对皇帝,强扭脖子,眼珠子跟着范忠转。
范忠教了他十几个牡丹名,苏韧只入耳“傻白”,“墨洒金”,“凝香英”这三种。不过,等范忠再询问,他一个不漏复述全了。范忠低声夸道:“苏中书好记性。”苏韧勉强一笑。
皇帝弹指,说:“范忠,苏韧媳妇——是曾陪着宝宝进宫的那位谭香吧?”
范忠躬身:“万岁圣明。他娘子正是谭氏。”
皇帝“唔”声拉得老长,余音袅袅。范忠延颈,苏韧垂颈,等了半天,才等到下一句。
“谭氏陪伴皇子读书,甚有苦劳。既然苏韧能撞倒这里来,可见他与牡丹有缘。范忠,替朕选三四种牡丹,赐给谭香苏韧。尔等在家中培植此花,切记住,牡丹宜凉忌热,喜燥恶湿。”
苏韧即刻叩头,连连谢恩。他暗想皇帝对他们没有恶感,不然也不会以花下赐。
范忠堆笑:“万岁天恩浩荡,他小夫妻何德何能?若传扬出去,真要引起满城红眼。”
皇帝冷冷一笑,柔声道:“那你们就不要传扬出去吧。”
范忠变了脸,仆倒在地:“是,奴才遵旨。”
苏韧再抬头,帘后已空了。范忠颠着碎步,撵着圣驾去了,苏韧擦了满头冷汗。
没有旨意,他并不能起身。他寻思:皇帝是原谅自己了么?今天的邂逅,是福还是祸?
阿香……似乎很让皇帝注意。但,这会是好兆头吗?皇帝的话,可有弦外之音吗?
雨停,天色已黑。宦官们抱着牡丹盆花,与范忠同来。
范忠扫了精疲力尽的苏韧几眼,宣道:“皇上口谕:内阁中书苏韧,御前失仪。念其初犯,从轻发落。罚俸三月,廷杖二十。工程紧迫,可缓刑至宫殿落成之日。苏韧,谢恩吧!”
苏韧听了发落,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廷杖二十,反正打不死打不残……况且缓刑,还有余地……
他山呼万岁,深感侥幸,好比逃出生天。
皇家赐花,专人护送。苏韧抱着半干官服,先赶着回家。
他进大门,满耳欢笑之声。
谭香在伙房内,和儿子一起念着“荠菜,马兰头,阿姐住在门后头”的江南童谣。
苏韧用绢帕吸干额头渗出的血渍,挪到厨房门口,调侃道:“哪来的荠菜,我也讨一口吃。”
苏密兴奋拍手:“爹!今天下学后,娘带着我和宝宝一起去挖荠菜。我们和宝宝对半分了,娘正做菜芯讷。咦,爹,你怎么没穿那身做官衣裳呢?”
苏韧坐在门槛上,掩饰道:“雨大,我衣服湿透了。你们真去挖荠菜啦?”
“是啊,我想宝宝老坐着,对身体不好,就和大白说了,领着孩子们去城南废校场挖荠菜。”谭香用力绞荠菜,满手绿汁:“宝宝可高兴呢,他还和两个小乞丐打了一架。我说不打不相识,让孩子们交个朋友。朋友多,路就多嘛,宝宝也不见得一辈子能当金枝玉叶,对不?”
苏韧点头。他想:宝宝不当金枝玉叶的时候,也轮不上当乞丐,八成是死路一条了。
他问:“香儿,你亲自下厨啊?”
谭香不以为然:“哼哼,什么叫亲自?我是皇后公主,还是花魁娘子啊?顺子闹肚子,脸都绿成这荠菜色了。我让三嫂尽管陪着女儿去。我做荠菜饺子给大家吃……保准打你们耳光,你们都不肯放手。”
苏韧向她走了几步,又不敢走近,望着她讪讪笑,浑然忘了菜里夹带虾鳝那档子不快事了。
谭香眼风一闪,乐呵呵说:“阿墨,我说,你脱了那身官皮儿,秀气多了,脸白得简直和你童男时一样……哎呀……你好象病了……”
谭香放下荠菜,过来细瞅他。苏韧躲闪,还让她抓住了。
苏韧本以为她会惊呼,但谭香只皱眉,盯着他眼睛问:“你,在宫里遇见皇上了吧?”
苏韧诧异。谭香跺脚:“不见那老儿,你能把头磕破?他……他……”
她没说下去,替他吹吹伤口。苏韧苦笑:“今日事情玄,一言难尽,万岁已网开一面了。我没事儿,擦点药就好。万岁赏赐你几盆牡丹花。中使快来了,咱们得去迎……”
谭香被丈夫推搡出去,她气鼓鼓说:“谁要他给牡丹花?还不如一亩白菜,两架茄子!”
跨过门槛,她牵丈夫手:“大白下午进宫,说去找你。你没见他么?”
苏韧摇头。谭香估摸宝翔是去哪里鬼混了,又皱了皱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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