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母见女儿即将生产,特请入宫探望,母女俩一年到头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自然格外珍惜见面的机会。沈母还特意将两年前为乐新所作的虎枕带了来,乐新对其爱不释手,沈母笑抚着外孙的头:“小家伙长得真快,可还想念外婆?”乐新点点头:“想。”幼清只觉得身体十分不适,又不想母亲担心,强打起精神与母亲说话,沈母问她宫中是否为她的生产安排妥当了,幼清笑道:“又不是第一次了,您就放心吧。”沈母道:“宫中自有医术高明的太医,比家里更是安全许多,那我走了,你保重身体。”“母亲也保重身体。”叨扰一番后二人相别。
夜里幼清感到胎动不停,小腹疼痛难忍,宫女见状知其要生产了,将早准备好的医女,宫人们叫来,不巧却是难产。幼清拼尽全力诞下了女儿,自己也奄奄一息。女医张衍息为其诊脉,又忙命药房抓药熬药,亲手喂皇后服下,谁知服下汤药后非但未见好转,反头晕目眩,浑身发冷抽搐,幼清气息微弱,问道:“汤里是否有毒?为何头这么疼?”张衍息回道:“皇后放心。汤药皆有宫人试验,绝无差错。”早有见状不妙的宫人跑去勤政殿叫醒皇帝,陌童匆忙赶到时,幼清已没了脉息,身体已开始冰冷,只有鲜血仍流个不停……
陌童心中方寸大乱,颤着手抱着幼清,看着她惨白的唇,汗水沾湿的发,她再不会醒来了,再不会醒来了……
他将目光转移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太医们,寒光刺骨,谁也不敢抬起头,忽然一个小宫女不停地磕头哭道:“奴婢看见了,是女医张衍息在药中下了毒,她还欺骗皇后药中无毒,是她谋杀了皇后。”陌童问:“谁是张衍息?”在旁人的推搡下张衍息不情不愿地站起来,陌童道:“将所有人收监起来。”“是!”侍卫一拥而上,喊冤声此起彼伏,众人尽数被拖走。这时才有宫人将女婴抱过来,陌童度此女体弱,命宫人将她送到自己寝殿旁的宫院中,与乐新一同居住,不敢再假手于人。
恍惚中,他总以为幼清还活着,血腥的味道将他拉回了现实,她的身躯那么瘦小,那么不堪一击,“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泪水终簌簌而下,他一遍遍吻着她的面颊,眉眼,双唇,一旁的宦官担忧提醒;“陛下……”终该将她放下了,“陛下节哀。”陌童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出殊华殿,看着头顶黑暗无尽的天空,闭眼稍想片刻后,快步离去。
沈季中这一晚睡得极不踏实,一夜梦不停,梦见女儿幼时贪玩被训的场景,又梦见了她成婚之日跪拜父母的模样,忽地又梦见幼清倒在了血泊中,她喊道:“爹!娘!我去了!对不住!”梦到这儿沈季中惊出一身冷汗,猛然惊醒,“幼清!”沈母闻声也醒了过来,“幼清出事了!”“出什么事?”沈母忽想到女儿这几日应该生产了,“不会是生产不顺吧?”
正值五更天,沈季中忙起身穿衣,准备入朝,正忙碌时,宫中宦官就策马赶来,跪道:“皇后殡天了。”“什么?”沈季中战栗着,心中担忧多年的事终成真,沈母闻讯哭到晕厥。不一时又有皇帝的心腹宦官赶到,安慰沈家夫妇,“皇后乃难产身亡,此事正在调查,陛下也为此悲痛不已,特遣奴才前来安抚,请节哀。”沈母依旧哭泣着,失去女儿的痛苦,岂能几句话就抑止了?沈季中忍泪道:“多谢陛下好意。望陛下秉公严明,为皇后讨一个说法。”宦官知其意,“您请放心,陛下对皇后情深义重,若无外力之阻,定能为皇后申冤报仇。”沈季中这才恍然大悟,此乃皇帝心腹宦官,说的话无非是让自己等的意思。如果真是卫家害了幼清,此时只怕也无法追查下去。自己一生就只有这一个女儿,若为她等,等一辈子也愿意了。
送别了宦官,沈季中终卸下所有力气,倚着门瘫软坐下,心中抽痛,再也见不到的女儿啊,上一次相见时还是新年,她让自己保重身体,勿牵入权力角逐中,想着最后一次见女儿的情形,沈季中晕厥了过去。
卫援从妻子口中得知此事的来龙去脉后十分震惊,但经不住妻子一再劝说,他终于向皇帝开口道:“请陛下赦免张衍息等人。”陌童心中一顿,同意了他的要求,虽卫家已不打自招,但经历了此事,陌童更加谨慎,卫援只对兵权感兴趣,不代表卫家人也如此,陌童早派人到卫家暗中调查,心中将此事梳理清楚,只是他也没想到卫援毫不遮掩,倒还十分坦诚。
陌童冷笑道:“大将军有劳了,如此记挂这些下人们。还有什么事吗?”卫援闭目道:“后位不可久悬,请陛下早日立后。”陌童点头道:“此言极是。但也要先将皇后送葬之后再册立新后。”“陛下节哀。臣先告退。”望着卫援离去的背影,陌童心中怎能安定?他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再忍一忍,不能这样跟他拼命。
停灵三日后出殡,陌童将幼清送到了东门,仿佛那日倾盆大雨,他送她回家时,冥冥之中上天早安排好了一切。他目送着逐渐远去的灵柩,双眼模糊。他想,从此以后眼泪不会为谁而流了,这世上至亲至爱的人一个个离他而去,他们走得那么快,那么突如其来,让他如此措手不及。心逐渐空了,也该整顿整顿,完成自己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