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诊了脉给了药方,华燕不放心他人抓药,亲自去药铺买了药,回来又守着药罐熬药。慧惜见她忙前忙后,自悔不该任由着性子来,就算有百般愁绪,也该收敛起来了。所幸她身体还算健壮,服药数日后精神好转,她强令自己不再细想,与华燕做些针织女工,或钻磨琴技,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下去,过去慧惜也常听闻别人家新婚早别,也曾为她们而怜惜叹惋,可真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其中苦意才得切身体会。
刘柯一去好几个月,音信全无,杜夫人不免有些疑虑,吃饭席间,杜夫人问下人道:“他未传信到他府上?”下人都答不知情,杜夫人又道:“我派人去问问。”慧惜欲劝阻母亲,杜夫人抢先说:“你不必操心,岂有一去不回还不报信之理?听娘的话,勿要拦我。”数日后传来消息,刘氏府上也没有收到任何书信,杜夫人不免有些生气:“虽说招抚一事需要时间精力,但也不至于这么长时间——”“母亲不要多想,他去时只身一人,想来去那边还得与朝廷官员回合,多些时日是情理中事。”杜夫人白了她一眼,“你不着急,为娘也要为你的名声考虑,我不怕你被退婚,怕的是他一去不回沽汋你的声誉,外人闲话又多,倘是说什么‘悍妇气跑新郎’之语,你会高兴吗?”
慧惜不敢插话,回房中发着呆,心中有些委屈,母亲如此急躁,自己苦闷难言,不知如何是好。也不怪其母有这些顾虑,当下新朝廷根基不稳,全国各地仍有皇室宗亲,大小豪族占领着郡县,四处流民迁徙,混乱不堪。杜夫人正为女儿的婚事担忧时,南阳附近又爆发了农民起义,慧惜只得随兄长冷钟到舅舅避难,杜夫人与族中其他子弟留守府上,华燕随慧惜一同离开。
天空中云卷云舒,从白天行路至傍晚,金灿灿的云霞在空中晕染着,慧惜望着车窗外之景,心中却怅然,离开了家,不知他还能否找得到自己,若有一天回来了,能否收到他的书信?时间已过去将近一年,万一他遭遇了不测……“夫人,若是困了就靠在奴婢身上睡。”慧惜回过头冲着华燕笑道:“晚霞美好,只是再过不久,黑夜就会袭卷大地。”华燕心下明白其意,只装作听不懂:“是呀,再一会儿月亮就出来了,今天十五,还是满月之夜呢。”“你可记得有一诗,说的月下美人。”“奴婢当然记得,‘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俏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一时车卡在路中,惊得二人跳起,下了车,众家仆将车从坑里拉出,冷钟过来询问其妹是否受伤,见其无大碍,便下令再此搭上营,众人就地休息一晚,明日再出发。慧惜与华燕睡不着,两人便坐在帐外赏月,慧惜脱口而出“婵纱扼轻忧,满月撩归情。”华燕也顺口而接道:“今思我尚在,明朝隐于何?”“未若白丁女,天伦尚相会。”华燕笑道:“颠沛离乱中,如何相知会?”慧惜也笑道:“你是故意在与我作对。”华燕正色道:“当下四处战乱不断,平民百姓居无定所,家中男丁大多上了战场,留在家中的不是身有残疾就是年老,盗匪一来只能四处逃散,哪有‘天伦之乐’?”“你说得对,我们这样的大族人家,已经算是好的了。可叹这仗还要打多久?时间越长,人越来越少,饥荒不断,听兄长说,有的地方已开始人食人。”华燕怕她又再多想,便提出为她唱支歌,借着刚才没念完的诗,她唱道:“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修兮。”慧惜静静听着,月色温柔的光辉笼罩于身上,想象着有朝一日相会的场景。
几日舟车劳顿后,抵达了杜家,舅母为她安排好了房间,仆人,大家于府上住下。冷钟有事与舅舅相谈,终日忙碌不见人影,大多数时候慧惜都是与华燕相伴。在这里虽是外家,但终究是不速之客,外面战火不断,名义上是探望亲戚,可实际上人人心中也明白是来避难的,何况她一介出了嫁的女子,少不得要处处小心,以免惹人闲话。
又过了几个月,慧惜依旧没有收到有关丈夫的任何消息,她心中只得做足准备,若他已不在人世,自己也得接受这个现实。她不再穿素日喜欢的红装,换上了粗布麻衣,心中默默为丈夫守候。华燕也同她一起换上素衣。冷钟心中也有同样的不祥之感,只是怕妹妹伤心,不愿戳破现实。再者冷钟乃看惯世事之人,他了解刘柯能力不凡,他的野心是妹妹等女流之辈未可知的,冷钟心中猜测,或许刘柯在谋划何事。
杜家人或也有背地议论此事者,面上皆假装不知情。舅母怜惜她,时常宽慰安抚,慧惜自叹在这扰了他人清静不说,还令他人为自己焦心忧虑,实在对不住他们,因此每日侍奉长辈不敢稍歇。华燕劝她不要自寻烦恼,这是外祖父家又不是别家,慧惜也不听,或许忙碌起来,才可忘记一些深植在心的心结。每日三更,慧惜就起床穿衣,侯于舅母房中,五更服侍舅母更衣洗漱,随其用早膳,午后帮助舅母操持家务,仿佛真的心如槁木。众人皆惊奇她年纪小,行事却十分稳重自持。
冷钟从亲戚口中得知近来北方战火连绵不绝,他心中对妹夫的现境感到不妙,便修书一封将自己得知的消息交给杜夫人,又托关系打听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