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与演出结束后,朝中众臣便纷纷散去,唯东夷国使臣罗追被人领至三清宫的正殿小憩。
柳玄机也随后赶来,与他客气地招呼了一声,继而进了旁边的闲间,静侯着抓阄时辰的到来。
太阳已升至高空,热浪阵阵,本是歇晌的时刻,但宫中无人入睡。
太和殿里,赵富贵已将四位公主的名字及生辰八字摆在了案头,燕帝提笔蘸墨,誊抄在了四份粉蜡笺上。
誊抄完后,再由赵富贵将四份粉蜡笺分别放进了四名宫女端着的托盘里,盖上红布,继而甩着拂尘领着四名宫女行往长乐殿。
皇后看上去还算客气,亲自出面迎接赵富贵,并大方地赏了他一把沉淀淀的金瓜子。
赵富贵心头一喜,赶紧跪地谢恩。
旁边的蔡姑姑也趁机将四个托盘一一检查完毕,之后朝皇后点了点头。
皇后眉间舒展,道了声“辛苦公公了”,随后便吩咐蔡姑姑将他送出了长乐殿。
赵富贵一刻也不敢耽误,抹了把额上的汗,再次甩着拂尘领着宫女们匆匆行往承晖殿。
岳贵妃看上去比皇后更加和颜悦色,不只亲自将他迎进殿内,且还奉上茶水,赏了他一柄贵重的玉如意。
赵富贵自然欢欢喜喜地收下,并依先前那般背朝托盘跪地谢恩。
他心里就跟明镜儿似的,深知这两位娘娘今日重赏他的意图,他不过是个总管太监,不过是负责将托盘送到三清宫而已,主子们的事他可不想掺合,也掺合不了,皇上不是安排了柳玄机最后把关么,那就将一切都交给柳玄机吧。
待岳贵妃的贴身宫女一一检查完托盘,赵富贵这才客气地朝岳贵妃行了礼,也转身出了承晖殿。
四个托盘仍被宫女们稳稳端在手中,上面的红布也如先前那般盖得严严实实,至于红布里的内容有了怎样的变化,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赵富贵可没心思去揭开红布查看,在这深宫里,糊涂有时候比明白更能保命。
一刻钟之后,赵富贵便到达三清宫的闲间门口,顺利地将托盘转交到柳玄机手中,离开前他微微一笑,话里有话:“柳观主,这托盘里的内容老奴可是一个字也没看过,一切全凭柳观主做主了。”
柳玄机用浑厚的嗓音道了声:“贫道会依令行事。”
赵富贵似懂非懂,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躬身退下了。
此时三清宫僻静的院墙处,一身轻如燕的蒙面男子越墙而入,他身高体长行动敏捷,刚一落地便如疾风般穿过院中的石子路,飞快行至三清宫的后门处,欲撬窗入得屋内。
但刚抬起手臂,冷不丁从角落里杀出另一名精壮的蒙面男子,手持弯刀对着他的后背就要突袭。
他一个转身躲过袭击,再一个反手,便以闪电之速狠狠挟制住了精壮男子的一侧身体。
两个蒙面男子在烈日下莹莹对望,只是,一个面色白皙,面覆白巾,另一个面色黝黑,面覆黑巾。
对望片刻后黑面男子咬牙反击,挥着弯刀再次与白面男子交手。
两人皆是高手,黑面男子刀刀致命,白面男子阴柔灵便。
几个回合后突然传来一声轻响,两人一顿,只见一颗亮晶晶的琉璃珠从黑面男子的袖口中跌落,滚到了石子路上,静静地卧在了粗糙的沙粒间。
阳光耀眼,照得那琉璃珠愈发璀璨夺目,如一颗精巧的小脑袋,亮闪闪的,傻愣愣的。
黑面男子收起招势,欲捡回跌落的琉璃珠,却不料白面男子好似突然被激怒,一个飞速转身,以闪电之势一把掐住了黑面男子的咽喉,掐得他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他握住白面男子白皙的腕骨,吃力地喃喃低语:“若杀死在下……阁下也别想逃出去?”
白面男子克制着自己的怒气,说得一字一顿:“你若想活命,现在便给我滚。”
黑面男子被掐得青筋凸起,重重吸了口气:“若阁下的意图是为了……让那位没母妃的公主不去和亲,在下……这便滚……”
白面男子咬牙道了声“是”,这才一把松开了他。
黑面男子大喘了几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瞟了眼白面男子后,弯腰捡起地上的琉璃珠,闪身消失在了院墙外。
白面男子在烈日下静静站立了片刻,又低头看了眼刚刚琉璃珠跌落的地方,这才提起长腿走向三清宫的后门。
三清宫闲间里,柳玄机扫了一眼宫女们手中的托盘,沉声吩咐:“你们且将托盘先置于桌案上吧,然后去屋外侯着,没贫道的吩咐,不得入内。”
四名宫女齐齐应“是”,鱼贯而出。
待宫女出去,柳玄机又行至门口看了两眼,这才轻轻掩上屋门。
一室寂静,午后的天光自支摘窗泄入,映得那托盘上的红布也泛出一层浅浅的光泽,红布底下仅放了一张粉蜡笺,瞧上去恍如无物,看不出丁点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