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见容瑾没吱声,忍不住又啰嗦了一句:“公子可要记住老朽的话呀,你与那三公主之间隔着的是无数条人命,是家仇国恨、血海深仇,公子万不可行差踏错呀。”
容瑾抿了抿唇,神色平静地开口:“德叔的话我都记住了,德叔不是特意安排了赵姑娘住在我宅子里么,如此,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老头儿一哽,一时竟无言以对。
容瑾清浅一笑:“既然没别的事了,那我便先走了。”说完抱拳揖了一礼,转身出了屋子。
夜更深地沉寂下去,整座城市好似都进入了梦乡,容瑾纵身一跃飞向高空,轻盈的身姿在霜色月光下一闪而过,不过眨眼功夫,便落在了永安塔的塔身之下。
宇一踉踉跄跄随后而至,他轻功不及主子,只能是咬牙跟着。
月亮的清辉给塔身涂上了一层光晕,好似一抹淡淡的佛光,让静静伫立在夜色中的永安塔无端多了几分庄重与肃穆。
容瑾在塔前的空地上徘徊,轻抚着正对面的两座石狮,继而转身徐徐行至离塔不远的一处废墟旁。
因经年累月,那片废墟早已成为一片乱石堆,虫蚁筑巢,粪便成堆,目光所及之处,早已不见当年的光华。
宇一站在乱石堆旁数狮子,“果然有五个石狮,若不是起那场大火,此时的永安塔定是京城里最热闹的盛景。”
容瑾仰头看星空,星空辽远而开阔,浩瀚无际,他轻舒了口气,沉声开口:“若是没有那场大火,永安塔应该叫‘子塔’,而你现在所站立的地方则是被烧掉的‘父塔’,它有着比子塔更巍峨的塔身、更结实的脊梁,以及更精美的装潢。”
宇一惊得后退一步,躲开了脚边的乱石:“公子此时过来……是要再检查这几个石狮子的底座么?”他晓事后才进入向阳会,向来猜不透主子的心思。
容瑾沉默片刻后才应声:“不检查了,不过是过来看看而已。”他说完再次环视了一圈荒凉的废墟,继而转身往回走。
宇一一头雾水,却仍是匆匆跟在了主子身后。
主仆二人借着夜色施展轻功,以极快速度回到了宅子。
容瑾让宇一回屋歇息,自己却进了书房。
一个人,一盏灯,一个寂静无声的世界。
他轻轻打开都承盘底下的暗屉,拿出了里面的薄子,从写有“札记”的扉页开始,一页页往下翻,每一页的记录不过寥寥数字,却清晰道明了他当时的心境,亦或是心机。
亦或是他如何有目的地接近少女,如何一步步泥足深陷的过程。
翻至最新的空白页时,他沉思片刻,继而提笔蘸墨,想要写下点什么,但当笔尖触到纸页时,他又顿住,片刻后放下毫笔,轻轻合上了薄子。
对于那个至真至纯的娇艳少女,他已越来越难以把控自己,越来越难以置身事外。在她面前,他有时甚至会忘了自己。
可他又怎能忘了自己呢,肩上背负太多,也有太多人在指望着他,他这条命压根儿就不是为自己而活。
容瑾闭上眼眸,抬手扶额,指尖按住太阳穴,一下一下地摩挲。
一切都很难,前行难,后退难;坚守难,放弃难。爱难,恨更难。他觉得自己正置身于一个十字路口,怎么走都不对,怎么做都是错。
夜更深地沉寂下去,莹莹烛火下,唯剩他无尽的孤冷与深切的思念。
洛染次日醒了个大早,想到昨夜又是容哥哥陪着自己入睡,她便心绪大好,醒来后也不赖床了,立马起来,极其乖巧地将马嬷嬷安顿的早膳吃了个精光。
吃完正欲去院子里耍会儿鞭子,总管太监赵富贵突然甩着拂尘上了门,见到少女后恭敬地揖了一礼,脸上堆着笑:“三公主,皇上让老奴来传您进宫。”
少女斜了他一眼:“父皇可说了传我何事?”
赵富贵堆着满脸的褶子:“皇上倒是没说,不过老奴瞧着皇上面色颇好,估摸着应该是好事。”
少女无奈地撅了撅嘴,进屋换了身宫装,这才随着赵富贵进了宫。
燕帝似已在太和殿等侯多时,见洛染进殿行礼,忙和颜悦色地吩咐赵富贵赐座,上茶。
少女难得见到父皇对自己如此客气,不由得一脸狐疑地盯着他。
燕帝是何等机敏之人,故作亲切地笑了笑:“怎的,几日不见朕,便是连看朕的眼神也变了?”
少女挑起眉头,面上隐隐藏着几许不屑:“儿臣不过是好奇,父皇今日怎的这般善待儿臣了。”
话里带刺,刺得燕帝瞬间垮了脸:“朕何时又没善待你了?”
眼见着父女俩一言不合要开怼,赵富贵忙端着一方八宝盒上前打圆场,“三公主,这是皇上特意交代奴才为你准备的糕点,看,可都是你爱吃的。”说完小心翼翼地将八宝盒放在了少女身侧的矮几上。
八宝盒里放着榴莲酥、桂花糕,以及一些茯苓饼,压根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