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蝉鸣蟋蟀,鸿鹄呕哑,仲夏的风裹挟着一个小小身影,跌跌撞撞,步履蹒跚。
苏向宁肩挎布包,倍道而进。过于波动的幅度抖落仓促写成的纸团,又被她凌乱的脚步压入泥土,再不知所踪。
不知跑了多久,苏向宁脚下一滑,掉进了深沟中,惊起一摊飞蛾。
……
蓉蓉火光贪婪的舔舐着脸庞,苏向宁抬了抬眼皮,剧烈的疼痛随之而来。
大门敞开,丝丝凉风灌进来,卷起周围破败的红帐,似乎是个废庙。
脑中混乱如泥,苏向宁一时有些失神。她下意识摸向怀中的布包,略略松了口气。
“姑娘醒了?”清冽的声音自不远处飘来,吓得苏向宁打了个颤栗。
“姑娘从山中摔下,幸亏坡度不高,只是扭了胳膊。在下擅自将姑娘带回此处,多有冒昧,还望姑娘理解。”裴敛站起身,朝苏向宁踱步而来,眼神不经意擦过那个布包。
“你、你是谁?”苏向宁怀抱布包拖着身子一路后退,直到脊背抵到佛像基座,无路可退才作罢。
“姑娘不必恐慌,在下并无恶意。”裴敛走向苏向宁,在三步开外住足,解释道。
他捡到这个姑娘时,留意了一下她来时的方向,那里的尽头似乎是皇宫……
不过这姑娘穿着布衣,凌乱的发上歪歪地插着一根粗糙木簪,身段优越,却被泥土压去了灵气。
忽然,裴敛眸瞳微眯,从那双玉手上扫了过去。
那绝不是瘦马之家该有的细腻。
“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困难?何故缀夜赶路,将自己搞得这般狼狈。”裴敛拱手微拱脊背,作势关心。
“我……城中大乱,不幸和父母走散,又不知怎的跑进了深山……”苏向宁语气哽咽,喉咙如灌满泥水,开口格外艰难。
敌军攻城,偌大的皇宫撑了几个时辰便生灵涂炭,血溅八方。
母后乘着混乱塞给她一个布包,将她推进密道。
敌军的刺刀挑破千万人的皮肉,万千呼喊中,苏向宁捕捉到了母后那句“活下去!”
苏向宁在密道里换了衣服,摘了首饰,弄乱了头发。翻出火折子,把那混乱的信笺抬到面前,扫了几眼。
潦草的字迹被眼泪晕开,苏向宁看了头几行字便快步起身,信中告诫她沿路往北走,去打听一个姓木的人家,讲这信给他们看,他们自会为苏向宁安排好未来。
“活下去,青山尚在,岂怕没柴。”苏向宁凭着信念一路狂奔,哪怕虫蛇当路,她也无所畏惧。
可是她吊起的一腔孤勇,在眼前人靠近之际烟消云散。
他虽笑意盈盈,却不达眼底,通体黑衣,身姿优越,凤眼扫过她时满含审视,无形中已将她压垮。
“那姑娘便在此歇下吧。恶狼夜行,万幸猛兽惧火,地方虽然寒酸,却能护姑娘一命。”裴敛俯视着苏向宁,没放过她脸上的疾风骤雨。
她不简单。
会是南蔚国的公主吗?或是某个贵胄之女?
“不……不多麻烦。”苏向宁微微抬起头,满目惊慌无助,泪水将坠未坠。
原本苏向宁想要起身,但不小心用扭伤的胳膊压了地,这才惹得眼泪横飞。
裴敛不明缘由,不免三智五猜。
“谈不上麻烦,我也不过借宿之人。”裴敛顿了一顿,接着到:“不过,姑娘可是得罪了什么人吗?”
“……”苏向宁猜不透他这句话的用意,便盯着他,没搭话。
“哦,在下没有恶意。只是……我看姑娘缀夜仓惶而来,若是得罪的什么人,到时候也好叫时某死个明白。”裴敛见苏向宁不接话,便自顾自说。
原来是怕受连累,苏向宁心中暗道。
苏向宁打料着巍然屹立的少年,总角之岁,却有浑然天成的好气质。
虽句句带着关怀,却暗藏玄机,稍有不慎,便会被他搜肠刮肚,坠入深渊。
“城池被攻破,我随父母逃亡过程中不幸走散,才到了此处。”苏向宁飞快转动思绪,寻了个合情合理的由头。
“可是北宁进犯?近日我随父亲经商一路走来,略有耳闻。”
“我乃缝工所出,皇家国事并非我等可以畅言,恕无法回答公子。”
“我不过一问,姑娘何必诚惶诚恐。”裴敛笑得人畜无害。
此言罢,苏向宁便将头垂下,既是随父亲经商,黑更半夜却仅有他一人,这等幌子也编的出来!
“狼肉能补五脏、厚肠胃,家父趁夜色,有恶狼出行,便进了深山。”裴敛似乎猜到了苏向宁心中所想,自顾解释道,目光再次略有所思般扫过她的纤纤玉手。
“令尊真真胆量过人……我瞧着夜已深,便不打搅了。”苏向宁手上缓了劲儿,抱着布包站了起来,欲离开。
此人心思极重,言多必失,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