牍文书的钱师爷眼皮突突地跳了几下,他素爱古玩,认出这古董瓶子是前朝年间的白釉瓷瓶,世间仅存两樽,另一樽在宫内,实是价值不菲。
顾宣先前喝的酸梅汤哽在了胸口,面上却微笑道:“不要紧,一个瓷瓶罢了。”见其华欲弯腰去捡碎片,他站起身走过去,“叫下人来收,你别割了手。”
师爷们连声附和:“就是,夫人,您不用管了。”
“小心割着,你回去歇着吧。”顾宣攥住其华的手腕将她往外拖。其华被他拖出几步,“唉哟”叫了声,眼泪都迸了出来。当着众师爷的面,顾宣只得松了手,问道:“怎么了?”
其华泪水涟涟地说道:“割到脚了。”
屋内顿时乱成一团,师爷们有的跑出去叫人唤大夫,有的围了过来。顾宣蹲下来,正要脱下其华的鞋子细看,其华羞答答地将他一推:“先生们还在这儿呢。”
顾宣不由分说要抱她起来,她满脸通红地往后闪躲,推搡间撞上身后的博古架子,只听“哗啦”“呛啷”声不绝,紧接着“轰”地一声,博古架子倒了下来,若非众师爷见机躲得快,非砸中几个人不可。
其华却在博古架子要倒下来的霎那间,被顾宣拖到旁边。眼见顾宣望着满地碎片,眼睛里怒火就要喷涌而出,她面色惨白、结结巴巴地说道:“吓、吓死我了,官人,幸亏你救了我……”说罢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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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七身为麒风营统领,成亲多年,却并未辟府,而是住在顾府西南角一个僻静的小院子里,这处离俯仰轩近,便于顾宣随时传唤。黄氏正在院中数着鸡崽,看见顾七回来,笑得甚是古怪,便问:“怎么了?”
顾七没有答话,先走到井边打了桶水,擦了把汗,才走到黄氏身后抱住她的腰,将嘴在她脸颊边磨蹭:“每天都数,这顾家上下几百号人连‘鸡蛋’两个字都不敢说,谁会来偷你的鸡?”
黄氏打落他乱摸乱揉的手,道:“不是怕人偷,是怕天上的老鹰给叼了去。”
“你每天只关心你的鸡崽,也不关心一下我。”顾七又贴过来圈住她,表情哀怨。
黄氏在他臂弯中扭来扭去,烦道:“热死了,这么粘着做什么?没有鸡崽,哪来的鸡汤和鸡蛋给你和小胖补身体?府中没有,街上卖的又贵死人,我以前跟着爹临街卖艺,十天半月都赚不到一只鸡的钱……”
顾七闻得她身上的清香,情动难忍,也不理会她的唠叨,拦腰抱起她便往屋内走。黄氏嗔道:“锅里还煮着水呢,再说,小胖就快回来了……”话未说完,已被顾七衔住了嘴唇,亲得情迷意乱,便也由了他去。
事毕,顾七将黄氏搂在怀中,把她乌黑的头发放在指间把玩,忽然噗地一笑。黄氏揪住他耳朵,道:“回来就怪笑个不停,老实交待,是不是在外头有相好了?你敢再去春风阁鬼混,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顾七知道这事是万万不能不交待清楚的,忙求饶道:“我哪敢啊,上次是陪侯爷去的,为的是小侯爷的事情,你怎么老揪住不放?”
黄氏冷哼道:“谅你也不敢!”说着眼神在他祼着的胸膛上扫了一圈。她眼神扫到哪里,顾七便觉寒风“嗖嗖”地刮到哪里。
“快说!”
顾七凑近道:“话说,你见过咱们侯爷吃瘪没有?”
“这世上敢让侯爷吃瘪的人还没生出来!”
顾七笑倒在床上:“你今天没看见侯爷那个样子。老太爷、老侯爷、还有老夫人留下来的宝贝全被摔得粉碎,他还得笑着说没事。”
黄氏被勾起了好奇心:“谁这么厉害?我记得当年那贱女人弄坏了老侯爷的笔洗,侯爷还逼着她去赔罪呢。哼,提起那个李青鸾,我就一肚子的火,装贤淑的功夫一流,明明是想进书房偷舆图,不慎被发现,就装作打坏了笔洗,转移大伙的注意力……”
顾七慢慢敛了笑容,坐起来沉吟道:“侯爷说得对,她小小年纪,哪里学来的这些手段和心思?”
“你说六夫人?”
顾七想了一回,又大笑着倒在枕上:“侯爷今晚可惨了。也不知谁多的嘴,让六夫人知道了。那酸梅汤里放了蛋清,侯爷满身的疹子,非得挠到明天早上不可。”
黄氏讶道:“她可真大胆。依咱们侯爷的性子,谁惹了他,定是要还回去的。”
顾七也觉有些棘手,沉吟道:“怕就怕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侯爷可别又上了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