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没有细想,将烤好的饼从火堆下翻出来,挑给李弘哲。
李弘哲双手忙乱地互颠着烤饼,问道:“军报上说段永玉领兵围困熙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熙州之围解了?”
顾云臻摇了摇头:“熙州之围若解,凉军定然士气大挫,九叔也必会乘胜追击,段永玉怎会如此从容地在这一带杀人拔寨?”他将目光投向幽深的山间,缓缓道,“我有一个想法。”
“不可!”李弘哲吓得接住烤饼,又被烫得丢下,急急道:“先不说你孤身去跟踪那段永玉,能不能打探到军情,若让他知道你的身份……再说,你不在,我们怎么办?还有二丫和胖小呢!”
顾云臻皱起了眉头,一时难以决断。紧接着,他又担忧起义姐姜媚来,显然,定川寨已遭毒手,也不知义姐有没有逃出生天?还有这数百名难民,又当如何安置?
顾云臻思忖再三,第二日一早找到张翁,和他说明自己一行人要往定川寨探明究竟,不能护送他们往东逃难,待今日再送他们一程,到岔路口,便会分开。张翁虽觉遗憾,也无多话。
一行人上路,因为有老幼妇孺,便行进得极慢,顾云臻纵然心中焦虑,也只得按捺下来。太阳悬于头顶时,这数百人才走到了一处河谷。
河谷十分安静,水气蒙蒙的白荻河在这里拐了个弯,往南蜿蜒而去。众百姓走得十分疲乏,不等张翁下令,便纷纷奔向河边,打水休憩。
忽然,有人惊叫起来,顾云臻正在喂马,听到声音,和李弘哲同时拿起兵器,大步赶到河边,张翁却在斥责,原来那人在河边打水,在水底发现了一根白骨。
一根幼童的腿骨。
不多时,又有人发现了散落在河中的人骨,有头盖骨,有完整的骨架子,还有明显看得出是婴儿的尸骸,众百姓再也不敢饮这河水,缩在一团,窃窃私语。
张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顾十八脸色也有些不太好。
顾云臻看了看面前的河流,再看了看四周地势,一个令人震惊和寒栗的猜测从心底泛上来,他看向顾十八,缓缓地问道:“这里……”
自打阿颜死后,大半年来,顾云臻一直在暗中翻阅档册,找麒风营的暗卫套话,这些虽然瞒着顾宣,却没有瞒顾十八,故而顾十八隐约知道他的筹算,便点了点头。
顾云臻心中一沉,他顺着顾十八的目光看向东面数十里外的一座山峰,山峦间,隐约可见寨子的哨楼,但已被积年的粗大藤蔓缠绕住,仅露出藤叶下的黑色一角。山间飘荡着的白雾,仿佛万千魂魄在那里游荡,和着风声,发出低沉凄凉的叹息。
顾云臻有片刻的恍神,待听到破空的风声响起,他只来得及将张翁扑倒在地,吼了一声:“跑!”
但已经迟了,河谷四方冒出上千道人影,人人持弓搭箭,领头者正是昨日众人在山间见过的段永玉。凉军箭出如雨,飞芒如蝗,顾十八和李弘哲躲到河岸一块大石头后,其余人或趴地翻滚或往湍急的河水里跳,王府随从们则急着来救李弘哲,却被箭雨逼得不敢冒头,至于张氏百姓,已有数十人倒在地上,河水顷刻之间便被染红。
顾云臻一生之中,从未有过这般危急时刻,也就是在电光石火之间,他想明白了一切。
昨日黄昏在山间,段永玉已然察觉到林间藏有许多人,但口技的出现,令他怀疑树林中藏着一支精锐的伏兵,且当时地势,并不利于骑兵冲击追杀,故而他装作领兵离开,却一直暗中蹑着自己这数百人,直到确认过己方并非西路军精锐,且到了此处河谷,地势开阔平坦,他才发起攻势,意图将这数百人围歼在白荻河畔,一个不留。
顾云臻背脊骨泛起一股凛冽的寒意。
如此多疑,如此嗜杀,却又如此沉得住气。
无法对抗,也无从对抗。这是一场力量悬殊到极致的大屠杀,所有人都难逃死在白荻河畔的噩运。
但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顾云臻心中有了决断。
唯一能让众人活下去的路。
顾云臻转头,向不远处大石头后的李弘哲舌绽春雷地丢下一个字:“走!”便握着枪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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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十八和胖小的惊呼声中,顾云臻已掠至空中,惊雷般的一枪,突破遮天蔽日的箭雨,直挑向马鞍上的段永玉。
这一枪,他凝聚了毕生全部功力,且完全不顾后路,知道能否救下李弘哲等人,便在这一枪之间。
段永玉看着突如其来的寒光,瞳孔微微缩了缩,但他并不慌乱,如鹰隼般的眼睛,从容淡定地看着顾云臻拼尽全力刺来的这一枪。
“嘭!”数十面盾牌整齐划一地护在段永玉马前,顾云臻的枪风和盾牌相触,沉闷的声音中,顾云臻翻身后滚,段永玉此时方从马鞍上腾身而出,拔刀,以劈山之势斩向落地的顾云臻。
段永玉出招,凉军便停止了射箭。李弘哲等人这才喘过气来,抬眼,顾云臻已和段永玉激战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