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猛饮一口茶水将其送进肚中,然后齐齐打了一声嗝,双手老实垂下再不敢动弹,就如两只焉了吧唧的鹌鹑。
秋伯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默默挺了挺背向前探身道:“江太医莫急,老奴算着时辰,去后院通禀的人应该就快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见方才派去报信的小童气喘吁吁地跑进前厅:“秋、秋伯——”
秋伯见状心瞬间提了起来,担忧道:“发生了何事?你别急,慢慢说。”
小童摇摇头:“不、不是,是姑娘、姑娘要来拜见三位太医。”
秋伯的心瞬间又放了下来:“这等小事你何须慌张?平白失了体统。”
前厅里三位太医听见这话则纷纷起了身,只是他们起身的缘由却大不相同。
赵太医和钱太医乃是太医院里最寻常的七品小官,安平县主要来,他们自然得准备行礼。
唯江狄家世清贵,皱眉轻哼以示不满:“为侯夫人诊病要紧,县主不该拘泥这些虚礼。”
唐漪就在此时迈进前厅,目光在三位太医身上一一扫过,最后看向其中官职最高的江狄,面容清冷道:“太医言之有理,我确是无暇顾及这些虚礼,只是三位要为母亲诊病,我不见见总是不放心的。”
言下之意,便是不信他们。
江狄性情孤傲,生平最不能受不得别人怀疑他的医术,闻言霎时黑脸炸毛:“县主此言何意?莫不是信不过江某医术!”
唐漪:“太医署选拔严格,能进其为医者,自然皆是才俊。江太医年纪轻轻便已是太医令,必然是医术高明之人。”
“……”这番夸赞倒是让江狄的神色有所缓和。
他轻咳一声,语气别扭道:“安平县主既然不怀疑我等医术,那还有何不放心?”
唐漪沉吟,顿了顿道:“我瞧三位太医俱是位性情中人,不妨便对三位直言,家父和兄长遇难生死未卜,母亲又骤然病倒,这叫我如何放心?”
霎时间,前厅里安静的针落可闻。
赵太医和钱太医原本乐得在一旁看热闹,这会儿却忽然脑门一凉,都是在皇宫里当差多年的,谁还不懂点说话之道?
安平县主此言听着好像是什么都没说,但若往深了想,那可就是能叫人掉脑袋的大不逆之言。
偏偏她这“放心不放心的”又拿捏地恰到好处,既叫他们听得懂,又叫他们无法对人言。
便是素来耿直孤傲的江狄,此时也不免意外地高看唐漪一眼,顿了片刻才道:“我等奉命来为侯夫人诊脉,自会竭尽全力治好侯夫人。”
唐漪抿唇,嘴角露出抹淡笑,神情顿时柔和许多:“是安平失礼,其实一见到三位,我便知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望三位太医大人不计小人过,莫与我计较。”
赵太医、钱太医:“……”
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哪敢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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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唐家小娘子倒真是聪慧,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还把老赵和老钱两人吓得脸色煞白,诊脉时出错不说,更是连御书房都不敢进,一致推举由我进去面圣。”
当晚,月升中空,江狄为秦淮施上银针,转头走到茶炉边为自己倒了杯茶,边饮边道,姿态随性不羁,与平日里孤傲清贵的江太医简直判若两人。
但秦淮早知他真面目,对此习以为常,只关心唐漪之事:“她母亲的病如何?”
江狄放下茶盏,抄起双手斜倚着案几:“脉象时虚时沉、时洪时弱,忧思过渡,郁结于心,心结不解,恐难痊愈。”
见他言语间没有正行,秦淮不禁蹙眉,语气微沉:“本王是问她母亲的真实病情。”
江狄却不杵他,双手一摊道:“本太医就是这么回陛下的,且那安平侯夫人的病情也的确如此。”
“安平侯和世子一日不归家,她心中就会忧思一日,因此眼下瞧着似乎并无大碍,其实是按而未发——我敢保证,不出三日,她病情必定加重。”
忧思于心,按而未发……那她,是否也会过于忧思落下心疾?
秦淮眼前倏然闪过唐漪那日血染东宫的模样,薄唇绷直,浑身戾气霎时便压不住。
江狄瞧着秦淮那如疯似魔的眼神,却忽地双眼一亮冷不丁问:“怎么?殿下这是……身下有了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