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一月有余,即到产子之期,公主怜封蘅久不归家,特意往仁寿宫说项,太后这才特许她临产前归家,不免多嘱咐几句,要她近些时日定要让医女常伴左右。
与拓跋弘不欢而散后连欢喜也淡了几分,封蘅一早吩咐菱渡打点送给族中长辈亲朋的礼品,到了巳时才小心翼翼登上马车。
隆起的腹部让她的行动颇为吃力,菱渡专心侍候着,待坐稳了才犹豫问道:“可还要岚风知会太和宫一声?”
“不必了。”封蘅拉在帘子的一角,脸上却掩饰不住的失落,她特意等到巳时三刻才出发,无非是期盼拓跋弘能够不计前嫌来陪她,可他那样高傲的人,只怕心里早对她嫌隙丛生。
“阿姐会来吗?”她没由来地问了一句,“听闻她生了个姑娘,我还没见过呢!”
“咱们自入魏宫后头一次归家,是大喜事,大小姐怎么会不来呢。”菱渡猜中了她的心思,安慰她:“奴婢想起来,小时候大小姐和小小姐在初春之时,总是会偷喝大人埋在枫树下的酒呢。”
“是啊,阿姐都是被我怂恿,怕阿爹责罚我,说是她的主意。”封蘅思及过往,想起她们姊妹曾如此亲密无间,生下嫌隙的反而是她。
那日太监来宣赐婚的诏书,封辙和独孤敏思都不在家中,唯有她和封萱两人。
她喜不自胜,礼数周全地送走了宫中的人,回到屋里缠着封萱诉说她如何惊喜。
封萱没有像往常一样同样欢喜地倾听妹妹的话,失落地反问她,“蘅儿……你……你不是一直与崔琬哥哥要好,那日程夫人来,还说要娶你做她家的媳妇?”
“我对崔琬哥哥可没有丝毫男女之情!”封蘅以为封萱在顾忌程夫人与阿娘说的玩笑话,连忙说,“阿姐你放心,清河崔家是世家大族,程夫人虽看上去威严,可性情爽朗,对小辈夜多有疼爱,阿姐嫁过去,定然不会吃亏的!”
封萱那张温婉曼妙的脸颊,配上平城第一的美男子,可真是天作之合,真不知这么美貌的两个人,日后会生出怎样容貌的孩子呢。
封萱的眼睛里却滚出大滴大滴的泪来,“可是蘅儿……陛下曾答应要纳我为妃的……他,他怎么可以说话不算话呢!”
封萱的哭诉如同一道惊天劈雷,封蘅的笑意僵住,她试图仔细理解这句话的内容,半晌,才抓住封萱的胳膊,“阿姐,你说什么呀?”
“蘅儿,你去求求公主好不好!”封萱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得又快又急,“我不想嫁给崔琬,就算是最低等的嫔也好,陛下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封蘅耳中一阵蜂鸣,脸也因莫名的羞耻而变得通红,她没有再追问封萱与拓跋弘如何私定终身,一路恍惚地策马来到公主府,正巧公主不在,冯修掐掐她的脸颊,给她拿帕子拭去泪水,带她进宫见到拓跋弘。
她一见了面就直接问他,“陛下可与阿姐相互爱慕,答应了要迎娶她为妃?”
拓跋弘迟疑地望着她,愣了一愣,点点头,她急了,又说,“既然如此,陛下可知你我被赐婚同时,太后同样将阿姐赐婚崔琬哥哥。”
拓跋弘脸上露出讶异与困惑的神情,但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太后赐婚你与朕……”
“是。你怎么可以……”封蘅脸色通红,到嘴边的话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他似乎认为她的举止过于粗暴失礼,不愿与她多言,“你回去吧,朕会往仁寿宫请母后收回成命!”
封蘅说不出自己是个失落还是悲哀,她只是觉得自己好荒唐,夹在封萱与拓跋弘之间。她在封萱面前,在所有人面前那样喜不自胜,仿佛一个跳梁小丑,就连拓跋弘也毫不犹豫地要悔婚。
她脱口而出,“我明白了,我现在就去仁寿宫拜见太后,我会请太后娘娘为我赐婚崔琬哥哥。”
拓跋弘皱紧了眉,摆了摆手,似乎烦了,说自己会处理此事,不劳她费心。
又对冯修说,如此莽撞无礼,又无召入宫,可还有把他放在眼里?
冯修见状连忙告罪,匆忙拉着封蘅走了,两人刚行至汾煦河畔就被公主遣人拦住,送到庆云宫受了好一通训斥,冯修也被连累,公主命他三个月内不准出家门半步。
博陵公主亲自把她带回封家,正巧碰见从善圣佛寺回来的独孤敏思,公主毫不客气地说:“太后赐婚岂是儿戏?若人人如此抗旨,这平城得闹得翻天覆地了,若再闹出些幺蛾子,依本宫看,还是趁早送她们到了寺庙做比丘尼!”
独孤敏思还不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也明白一定是封蘅捅了大篓子。公主坐下来喝了口茶,将封蘅如何前往魏宫拒婚一一道来,她瞪了封蘅一眼,又警告般地望向封萱,“什么私定终身,勾引储君是个什么罪过?”
公主这话,实在是羞辱了阿姐。
甚至是羞辱了阿娘不会教养孩子。
“不是这样,是我不喜欢陛下,不想入魏宫的,与阿姐无关!”情急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