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鸣雪这些日子怎么都睡不好。
一来是那日中箭后,虽然太医来诊问过,箭上也并没有什么要紧的毒药,但毕竟刺得很深,她将养了许久都不怎么见好。
二来,是燕晗真的要出兵征讨南越了。
她觉得自己实在是看不透燕晗。
她不知燕晗为何发兵,仔细想来,他既然希望大荣能够收复故土,一统山河,出兵其实也在她意料之中。
但她不明白,燕晗此先还在任由朝臣商讨是否开战,他大约也在考虑战火给黎庶带来的灾难,所以有些犹疑。但为何突然又发兵得如此坚定,刻不容缓。
难道……是因为那夜她中的那一箭吗?
江鸣雪笑了笑,觉得自己的想法实在是有些荒谬。
燕晗这样的帝王,天下大约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左右他的判断。
“姐姐,来喝药。”
就在她沉思之时,顾岸端着药碗从门外进来。
不知为何,今年他一直爱穿红色的衣裳,似乎自除夕那夜她的一句随口夸赞之后,他就一直穿红衣了。
“阿槿呢?”
江鸣雪顿了顿,自她生病以来,大都是阿槿在照料她。顾岸虽然每日都来,但一般是不会让他伺候她喝药的。
少年似乎有些无措地眨了眨眼:“姐姐不喜欢我来照顾你吗?”
江鸣雪一愣。
她觉得自从那日她出事以来,顾岸就放肆了许多,再不像以往那样拘谨,常常对她说些有些出格的话。
只是他即便低眉垂眼,还是眉目含笑,声音悦耳,让她倒是不忍心苛责。
顾岸的手指修长白净,因为常年练剑的缘故,指节可以看出一丝别样的力道,此刻正拿着汤匙,将药送到她的嘴边:“喝吧,姐姐。”
“不苦的,旁边还有蜜饯。”
他望向她的眼睛总是带着些殷切的期许,春光一样明亮,让江鸣雪有些不好拒绝,便也接过药碗,自行把汤药喝了个干净。
确实如他所言,一点也不苦。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不用想也知道是阿槿。
顾岸对她笑了笑,随即很快起身:“姐姐,好好休息。”
说着,他便转身出去了,背影看着似乎有些仓促。
江鸣雪正奇怪,不知他怎么一副落荒而逃的样子,便听见刚刚进来的阿槿诧异道:“你怎么喝完药了?”
“方才顾岸求我帮他找一些蜜饯,我才晚了些时候给你送药。”
江鸣雪有些了然地一笑。
人生如沧浪之水,起起伏伏,巨涛之下,人总期望抓住一些坚实的东西,以免无望的沉沦。家破人亡那年,兄长就是她紧握的浮木。
顾岸若是将她当做自己的姐姐,唯一的家人,她自然也愿意支撑他。
……
这段时日燕晗一直没有传她去承天殿。
只是日日让太医来给她诊脉,看着倒是有些逾矩了,名贵的补药更是流水一般送到她面前,不像是一个普通歌姬应得的待遇,惹得流言纷纷。
江鸣雪想着,大约是因为那日她原要为他挡剑,燕晗有些愧疚罢了。
不过由于太医来诊脉的阵仗颇大,乐府的人都知道她病了,没有人上门探访,扰她清静,她倒也能好好休息。
直到今天下午,洛拏云找上她的住处。
江鸣雪起先还诧异她为何来此,只是一进门便看见这位不可一世的将军微红着脸,举止略显得有些局促。
她也就大概能够猜出洛拏云为什么来找她了。
“江姑娘,身子好些了吗?”
洛拏云大约是不太会和人虚与委蛇的,直接坐到了她床边,有些生涩地握起她的手,“是我们失职,才会让刺客混入御前,牵累了你。”
“真是对不住。”
江鸣雪一愣,其实她没想到,这样一位久负盛名的女将,会与她一个卑微的乐府伶人说这些。
洛拏云的眉目有一种很英气的漂亮,在她的脸上,不论是傲气还是歉意,都展露得很真诚,明明白白,一望而知。
所以江鸣雪忍不住有些喜欢她。
“洛将军何须道歉。”
她轻松地笑道:“陛下圣体无恙,我也一切都好,刺客也已就地正法了,将军不必有愧。”
“此番前来,是有什么事吗?”
洛拏云神色紧张,手指不断地摩挲着战甲的边缘,掌心按在腰边的配剑上,似乎在纠结什么。江鸣雪见状,便还是直接了当地问出了口,
“若是跟唐大人有关的事情,我兴许也可以帮得上将军。”
“真的吗?”
洛拏云眼睛刹那间亮了几分,英气的眉眼此刻倒是显得有些婉转:“确实是有一件事想托姑娘帮忙。”
她从腰间拿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