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遍山尸孚,血流成河,漫天的腥气熏着我的头颅,仿佛就要爆炸一般。可我依然得伸出双手,去扒开那些冰冷的尸体,去辨别他们惨死的面目。
一双双惊恐的眼睛,呼喊着的嘴唇,伸出来等待援救的双手……
忍住强烈的呕吐欲望,一直在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惊扰着你们的躯体,而我也带不走你们的灵魂。我知道你们都想回家,我也想回家,你们回不去,我也一样回不去。只不过你们脱离了□□,而我依然被囚禁在这柔弱的躯壳之内。
时间从我手心滑过,流逝的却是昮淳的生命。
我怎么能放弃?
穆真说,“找不到的了,美苏,姜美苏!”
“小真,求求你,再等我一下。”
迈着早已失去知觉的双腿,在渐渐升起的雾霭中,像是寻找着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一样寻找着我的丈夫。此刻我们正处在一块下陷的山洼中,任九月清晨的凉风吹着。因为别的地方都找不到,我却执意认为他就在离我不远的地方。
是在哪里?
昮淳……
终于还是哭了出来,无用的哭泣,什么也不能改变的哭泣。
穆真见我这般,也不忍,“我再到前面看看,也许刚才漏掉了什么。”
透过朦胧的泪水,望着她纤瘦的背影,往前。
“美苏。”
“谁?”我警觉地问道。
“是我。”
当我意识到声音的主人时,差点就惊呼出来,天,是言风行。
他简短地命令着我,“别回头。你往前走约一百五十步左转再一百步,去找用厚草盖起来的地方。”
我痴痴地站着,听话地没有回头,“他还活着么?”
“活着。”
感谢上帝!
待我飞快转身时,早已看不见人影,能隐约看见的远处那些人都穿着陟域军服。
来不及思索太多,认真地数着步子,向前再向左。
九十一,九十二,九十三……到一百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厚草,而是一颗不怎么繁茂的树。这里的树都长不高,永远是稀稀拉拉的枝叶,透着一副可怜相。
他说的一百步,是他的一百步还是我的一百步?他的一百步要比我的长出一半的距离。
重新量了一遍,果然看到一处隐蔽的地点,厚草掩盖。
我冲过去使劲拔开,才发现这是以前的猎人留下的机关,专门算计那些有着昂贵皮毛的动物。像是对待稀世珍宝一样,越是接近谜底,人就越恍惚不定。双手颤抖起来,生怕看到的不是我所期望的。当他带着凝固血迹的面庞出现在我眼前时,我对这个世界所有的厌倦与憎恨都消失了。只要他还活着,一切的一切都无所谓了。触摸他的脉搏,很弱,但还算平稳。
他右手攥紧,不知道是握着什么东西。
“昮淳,我带你回家,没事的。”我似喃喃自语。
又转头大声唤,“有没有人,来人啦!快来人!”
穆真听见我的呼喊声,从不远处奔了过来,“美苏,美苏……天啦,真是谢天谢地!我去叫人来,等着。”
这一刻,天地之间就只有我与他。尽管他昏迷不醒,但我知道我能救活他,如此才能救自己。将他的手包覆在我的手心,对他说话,“你能听见我是不是?不管你是谁,不管我是谁,也不管你做过什么,要做什么,只要你还在这里,在我身边,我就会一直爱你……用我的全身心,不计较不逃避,也绝不像个傻瓜……”
他的手微微松开来,原来是我不小心丢掉的那只耳环,一只小小的粉色柿子。
他曾经对我说,“这样喜欢吃柿子,送你这个。”摊开的手心里躺着那对芙蓉石雕刻成的小柿子,晶莹得可爱,衬着他发烫的手心,像是就要融化掉一样。
他会花心思来哄我,这样就好,这样就足够。
可人总是要在失去时才会觉醒。
像是我。
他们将他抬回去时,一直紧跟着,生怕生出不知名的岔路来,我们会从此分离,永不相聚。穆真也紧紧拉着我的手,生怕我一个不小心就栽倒下去。
终于回到营帐,临时的家。
文泽过来给他做全身检查,面色凝重。
“怎么?”我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受了严重内伤,还要再观察。你们从何处将王爷救出来的?”
我迟疑着,没有回答。我不能说言风行出现过,这于他不利。昮淳醒来后,他应该会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文泽见我呆滞着,也不再多问,“美苏你该好好休息,否则你也要垮了。”他知道我这几夜肯定是没好好睡的。
我敷衍着他,“我知道,等会就去睡。”
“我去配药。还要派人去川江取药,西涧的药材不够。”
“你找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