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元慈觉得,周昀嘉所说的给周景燊过生辰还当真是别致,采买了一大堆自己没见过的小玩意儿当贺礼,甚至有一些还是孩童才玩的物件,她已经能隐隐感觉周景燊的面色不佳,起码粗黑眉毛下的褶皱藏都藏不住。
不仅如此,也不知道周昀嘉方才又从哪里找来的几个伙计,就在他们落座吃长寿面的时候拉起了一块红锦横幅:恭贺生辰。
连沈元慈一向细嚼慢咽的人看见,都险些呛到,忙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几口,再抬头去看周景燊。
只见他手中筷子一抖,随后再也没有将面送到口中,沈元慈撇撇嘴,继续将目光放回到自己的碗中,但她的内心表示同情,周景燊这生日过得还真是热闹。
紧接着是酒楼中的食客一桌又一桌地起身朝周景燊道贺,但周景燊嘴角抽搐,已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出于礼节还要一个个作揖回礼。
不愧是他的好妹妹。
但这个好妹妹似乎还挺为自己这一举动而沾沾自喜,周昀嘉笑着看食客们向周景燊道贺,心中甚是满意。
她二皇兄在宫中长大,金银玉器什么贵重东西没见过,送那些东西难免枯燥乏味,还不如民间这些千奇百状的东西来得有新意。
更何况他今日受到众多百姓祝贺,比从前冷冷清清的不知道好上多少倍。过生辰嘛,本就该热热闹闹的,她就喜欢这样。
这样想着,觉得胃口大增,民间的吃食果然就是比宫里的香。
周昀嘉胃口倒是好了,只有周景燊黑着脸,焦得跟碳似的,看一桌子的菜索然无味。
他是不是还得感谢她没有将自己的姓名也写在横幅上,否则他明日就动身去封地,这个长安城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他虽不要脸,但还不至于这么不要脸。
结果看到周昀嘉目光炯炯盯着满桌子菜正吃得香,周景燊气闷但又无可奈何,可真有她的。
再看沈元慈嘴角浅浅上扬又即刻捋平,一脸想笑又强忍住的模样,今天这脸可算是在沈元慈面前丢尽了,只得苦笑扶额。
幸好从酒楼出来,周昀嘉没再整些幺蛾子,三人只是一同散步。
入夜后的长安城灯影如梦,八街九巷,光华璀璨。
沈元慈一路上目视着灯火阑珊,想起上次夜游长安还是上元佳节,也就是那时候认识的周景燊,如今已过了四个多月。
没想到时间过得这样快,从融雪之夜再到蝉鸣日暮,就连皓月当空也换成了天宫星市。
天上是繁星点点,人间是万家灯火,两相照映,只可惜一层夜幕从中断绝,将两处划分得干净。
周昀嘉这一日也没喊个累,晚膳过后精神愈发好了,比如现下看到一处摊贩便又跑了过去,沈元慈与周景燊只好紧随其后。
“这几个灯怎么形状与别的灯不一样呢?”周昀嘉手中拿了一个仔细端详,里头是竹篾方架,外头糊了一层薄纸,但底下有个盘,不知放了何物。
摊贩向她解释起来:“女君怕是不知道,这就是天灯,底盘燃上松脂便能飞上天,我这里卖的天灯许愿祈福最是灵验,女君不妨试试。”
一听摊贩介绍起来,周昀嘉便又来了兴致,忙拉着周景燊眨巴眼道:“二哥,今日是你的生辰,不如买个天灯许愿吧。”
周景燊还没从方才横幅的事情中缓过来,他这个妹妹便又整了一出。看着一个个制作精美的天灯,却将眉眼皱成了一团。
他是她哥,又不是她姐,送小玩意儿先不说,怎么还轮到要生辰许愿了,全是些女子喜欢的东西。
“不买,我才不信这些。”周景燊回答得斩钉截铁,直接断了她的念头,偏过头去连看都不想看。
周昀嘉这会儿执拗的性子上来了,直接杵到他跟前好说歹说:“二哥!今日这是你的生辰,生辰这日许愿是最灵验的,你若不要那便是浪费了,所以你必须买!”
她怎么还不死心,许愿这事怎么还能强迫?反正无论如何周景燊都是不会许的,干脆将银两给她:“你若是觉得不许愿便是浪费,那你买了与沈女君一人一个就是。”
果然听到了周景燊这句话,周昀嘉不再缠着他,还眉眼弯弯,语气都变得甜滋滋:“那谢过二哥!”
真是一点也不客气,拿了钱转身便挑了两个天灯,丝毫不再理睬他。
周景燊轻嗤一声,她哪里是想让他许愿,分明是借口来要钱的,他这个当二哥的就是个幌子。
桥头远离闹市,但对岸的灯火熠熠,与天上的星斗一同落入水面散作了满河星,这是繁华热闹中的另一半宁静。
而此时沈元慈与周昀嘉一人手中持着一盏天灯。
天灯中的火光闪烁,沈元慈本就明亮的眸子里又噙上许多光华,盈盈若饱含秋水。但她两眼微眯看向周昀嘉,有些不敢相信:“这能行吗?”
今日明明是周景燊的生辰,怎么经过周昀嘉一番搅和,许愿的事情就突然落在她俩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