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难以抽身。是整个由鸦片赌博引发一系列争斗的旁观者,不曾参与其中。日子如往常,林学生依然在她耳边说笑不停。
南洲城里怎么拼抢,到底也阻挡不了普通群众的生活,纵使生活多灾多难,也一如既往沐浴阳光,心向朝阳。
街头巷尾热闹依旧,只不过近来几日比之前更加热闹。喜气洋洋的氛围流淌在人们的心里,映在笑意盈盈的脸颊上,传递在欢呼跃雀的鸟儿间,寂静的山水都似乎抹上了一层喜色,展笑言,不胜欢喜。
薛敏出任务,刚刚向原站长汇报回来,正准备处理一些文件。门口的卫兵打了报告,说是军统站门口有人找,有一个女人牵着一个小女孩,叫姚兰亭。
薛敏疑惑,姚兰亭不是应该离开南洲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她想了想,起身去了门前。
冬日寒冷,姚兰亭穿得有些单薄,怀里抱着不知道什么东西,鼓鼓的,外用棉衣包裹着。旁边的小女孩倒是穿得厚实,不过帽子不是很严实,小耳朵露出半截,冻得透红。
见薛敏来,姚兰亭露出浅浅的微笑,想要上前搭话,又颇感不好意思,犹豫片刻,薛敏已经径直走向她。见她周身冰冷,薛敏几乎没有停顿,把自己身上的棉衣脱下披到她的身上,有些埋怨不解地问:“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穿棉衣?怎么还在南洲?”
两个问题,姚兰亭并没有明确回答,而是一脸喜悦的打开怀里的棉衣,里面是两个饭盒,还尚有余温。
她看了看薛敏惊讶的眼神,笑了笑:“薛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们家乡过年都是要吃饺子的,今日见你得空便给你送来了些,不知道你是否吃的惯。”
应当是在冷风里久了,姚兰亭的脸红红的。俩大饭盒的白面饺子,拎到手里沉甸甸的,棉衣包裹只为给她送热乎的饺子,薛敏内心五味杂陈,酸涩苦味甘甜交织。她与陈烈之间的恩怨在这一刻抛之脑后,温暖缓慢的注入她的内心,小心流淌。此时,她是真心待她。
她发呆了一会儿,见小女孩红色的虎头帽,才晃悟,今天是农历小年。原来不知不觉间时间已经到了一九四四年初。
身旁的小女孩仰着小脸,奶声奶气的唤着妈妈,又拽了拽薛敏的袖口怯怯地叫了声阿姨。
薛敏反应过来,蹲下小心抱起她,又招呼着姚兰亭往她的宿舍走去。
宿舍里的炉火刚刚点燃,房间里还是有些阴冷。姚兰亭十分歉意穿着薛敏的棉衣,薛敏则笑着说没事,炉火热起来就好了。
小孩子对世界好奇,在姚兰亭的腿上坐不住,费力翻腾俩小腿东看看,西瞅瞅,见到稀罕物就会喊一声妈妈。小女孩活力四射,童音稚嫩给这间屋子带来了新的生命力。
薛敏有些喜欢这个小家伙,她翻了翻自己的口袋,找到了之前在义城买的兔形小饰品别到了小女孩的衣服上,玉兔临福,前程似锦。
“孩子多大了?”
“今年刚3岁。”
“小家伙叫什么啊?”
“陈苏。她出生时刚好的春天,万物复苏。她父亲起的,没什么文化,薛长官见笑。”
“春意盎然,万物复苏,有新生之喜。”她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又道:“她的父亲很爱她吧。”
提及陈烈,姚兰亭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当然!
之后她说起他们夫妻二人的往事,滔滔不绝。从初时到相爱再到有小孩子,一点一滴,她记得清楚,也说得欢喜。
薛敏五味杂陈的心又在这忆旧人的哀思中点点下沉。陈烈之死,责任虽不在她,可毕竟与她有关。她反复回忆着陈烈临死之前的场景,寻求一丝陈烈不用死的办法。
炉子里的火燃烧旺了些,饺子也变得温热。
薛敏打开了盒饭盖子,饺子的香气扑鼻。她第一次吃饺子是在什么时候,她记不得了。
她记得冷月似乎很喜欢这类吃食,在她们相识的初期,过年时,冷月总会给她做一些,尽管她们两人的厨艺是在是不怎么样,饺子夹生,依然吃得开心。只是后来,着实没那个做饭天赋,便放弃了包饺子这项浩大工程。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的,馅大皮薄,一口下去满嘴飘香。小孩早已经饥肠辘辘,黑葡萄般的眼睛巴巴地盯着那些饺子看,张圆了小口。二人出来的早,姚兰亭保持着矜持,实际上早就饿了。薛敏把一大半的饺子都分给了她们母女,姚兰亭觉得太多了,便要多分些给薛敏,可惜推脱不过。
小孩子吃到了饺子,呵呵地笑。天真纯净的笑容也感染了两位大人。晴朗的午后,温暖的宿舍,热气腾腾的饺子,及安稳健康的人们,是长久悲伤之后难得温馨的场景。
薛敏很满足,享受着片刻安宁。
这顿饭吃的十分漫长,也十分安静。不太熟络的二人其实话不多,在想说的话有一搭没一搭说完后,就剩下长久的沉默和偶然间的微笑。唯有小陈苏因为吃到饺子而欢快的大笑,说些听不清晰的童言童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