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最开始只是看到她两只手都不方便、所以想当然地提出帮忙而已。
明明就应该是这样一件单纯的事情而已。
然而真正触碰到细软发丝的一瞬间,沢田纲吉心头突然涌起某种悔恨煎熬与温柔掺杂的奇异情绪。
他用手指轻轻拨拢着纤细发丝。尽管后者还泛着微凉水泽,指尖却没来由的滚烫。
他以前从没帮人吹过头发,自己经常也就是拿干毛巾擦擦了事。现在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边拼命回忆零星的漫画电影相关情节边有样学样。
于是任由心中奇异情绪慢慢发酵的同时,沢田纲吉也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一件事:
怎么好像、吹头发这件事完全不像想象中那么快速单纯……不,应该说完全是“快速”和“单纯”的反面义。
这种缓慢又亲密的感觉……
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感到内心深处有个无助的14岁初中生正抱头呐喊:
——该不会,其实早就超出了朋友的范畴吧!?
尽管内心悔恨交加,但年轻的首领仍然维持着面上的淡定与专注。他用余光观察到艾莎正要放下杯子,于是打定主意在她空出双手的下一秒让出吹风机、退到离她至少十米远的距离去。
她的手离案台越来越近,杯子底部与桌面发出“喀”的一声轻响。
就在沢田放缓呼吸、蓄势待发的时候,女孩慢慢仰起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或许是因为光线,或者是什么奇特的镜像作用,她的神情远比往常倦怠柔软,散发出一种泡在牛奶温泉里般的幸福气息。
本打算将吹风机无情塞入她手的沢田纲吉:“……”
怎么办,突然有点不忍心。
他的思绪顿了顿,手上动作却未停。
在好好想了一番后,他也终究没有停下,而是选择带着些微恐慌和悔意继续煎熬,直到残余的理性在不知不觉间化为更加柔软的心情。
渐渐地,拢在掌心的发丝开始变得干滑。他从重复的动作中获取了足够的经验,“帮她把头发吹干”这件事不再像一件不可能完成的艰巨工程。
最后面的头发完成、再然后是侧边……不知何时,原本网吧淋浴间香波的柠檬香变回了他更熟悉的椰子香气,在空气中幽幽浮动。
他不自觉地将这股香味带入呼吸。无形的东西在唇齿间滚动缠绵,犹如一支低沉的大提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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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吹头发和让喜欢的人帮忙完全是两种体验。
前者是潮湿是麻烦是恨不得把头发剃光,后者是泡在温热的泉水里昏昏欲睡,幸福感膨胀得近乎缺氧。
这种巨大的幸福反而令她产生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毫无缘由地担心握不住杯子,艾莎把空了的牛奶杯放到桌上。
她本想和沢田道谢、然后自己继续把头发吹干。可接着就是一个完全违背本意的哈欠。
她半眯着眼睛,去看镜子里的沢田。身后的褐发青年仿佛一无所觉,还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模样。
会不会是她想多了……
吹风机将艾莎的思绪震得轰隆隆的响。有那么一瞬间,她再次产生一种向他表白的冲动,就趁着吹风机工作,或许他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然而最终,嘴唇也只是无声地动了动。代替话语冒出的是第二个第三个哈欠,她阖上眼睛,一边困倦一边默默向沢田道歉。
再多一秒、等到再下一秒就拜托纲吉君停下吧?
可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有心里不断想着下一秒下一秒、下一秒、再下一秒……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沢田突然“啊”了一声。耳朵上方的热风猝然停住,艾莎有些困顿地睁开眼,看清情形后也发出一声轻轻的“啊”。
——头发已经差不多恢复了干燥清爽。然而耳边有一小缕突兀地直直炸开。大概是先前与沢田战斗时被死气之火的余温烤焦的。
今晚一直将头发拢在耳后,洗澡的时候也完全忘记了……
艾莎眨眨眼,一小半思绪回到现实,拖着剩下的一大半艰难思考。
这时,她看到褐发青年小心撩起发端末尾,观察一下后有些懊恼地低声道:
“…只能剪掉了。”
她心里把他的动作神态与理发师联系在一起,有点被逗乐的同时又不禁交付信任。
于是她“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没多思考就转过了身。
面对面的话,距离好像变得比背对时更近。
褐发青年的脸一下子近在咫尺,她不由把头稍稍往后仰了仰。
不过身后就是洗手池,也不存在什么后退空间。她干脆偷懒地半靠在台面上,微微侧过了脸。
“唔…那就拜托纲吉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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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那就拜托纲吉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