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的黄花梨木雕花马车四角挂着赤金缨铃,从夔京西一路响到了东城公主府。
敕造公主府巍峨宏巨,层峦森翠,就连门口的红纱贴金烛笼都透着一股静穆。
孟子皎弯腰走出马车,围髻的唐巾挂在缨铃上,引出一阵急躁的闷铃声。
“狗屁的劳什子,看我回去烧了它!”
孟子皎一把将唐巾尾扯了下来,骂骂咧咧的踩着跪在马车边充当下马凳的喜梢,如一只灰燕,伶俐的跳下马车。
“哥儿别恼,仔细气坏了身子。”
喜梢从地上窜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星儿,紧跟在孟子皎身后。
“三哥哥!”明眸少女从公主府大门后探出头来,笑嘻嘻的望着门外的孟子皎,招手道:“三哥哥快进来!”
孟子皎整理好衣衫,大步迈入府门。
“三哥哥,今天给我带了什么稀罕玩意儿?”唐元香见孟子皎走近了,立时凑过去低声问道。
孟子皎不动声色瞧了她一眼:“前日才叫喜梢给你送来了一尊西洋钟,这么快就看腻了?”
唐元香撇撇嘴,口中满是怨怼:“快别提了,你那西洋钟每半个时辰就要叫一阵,引得我夜里总做噩梦,我害怕,便将它扔进了库房。”
孟子皎双手一拍:“那敢情好,你不要我整好搬走。”
唐元香闻言脸色一窘,继而挤出几声怪笑:“就算是三哥哥搬走,怕是也无用了……”
孟子皎闻言,不由的皱了皱眉:“这话怎么说?”
唐元香往门槛后挪了两步,讪讪道:“昨日夜里我被它吵醒,一时气恼,便把它砸了。”
“什么?”孟子皎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那可是我花了三千两银子才从一个红毛鬼那里买来的,你竟给砸了?”
见孟子皎反应如此之大,唐元香往身边跟着的妈妈身后藏了藏,只露出一颗脑袋来,那模样活像了个做错事情的孩童。
“不过三千两银子,我、我还你就是了,你做什么那样激动?”
“你还有理了?”孟子皎全然忘了唐元香的身份,直指着她的鼻子说道:“你可知那西洋钟是个稀世奇珍,现在便是六千两也买不来了!若此罕物是大才之遗迹,世上再无其二,你便是天大的罪过一件!”
唐元香被孟子皎一阵数落,双眼红似兔珠,委屈的抿紧双唇。
喜梢见孟子皎有些忘形,便暗地里扯扯他的衣袖,从唇齿间挤出几个字:“哥儿少说点,那可是郡主。”
喜梢话音刚落,安顺公主身边办事的李嬷嬷便摇着莲步而来。
“皎哥儿来了!”李嬷嬷似有意又似无意般在孟子皎和唐元香中间站定,她侧转着身子,笑盈盈的对孟子皎说:“哥儿快去迎晖阁吧,公主娘娘正念着您呢!”
孟子皎不好多言,咬着牙根儿恨恨走了。
李嬷嬷见孟子皎走远了,方才转过身对唐元香身边伺候的妈妈冷声说道:“娘娘让你们伺候姐儿读书,你们却纵着她乱跑,看似是疼姐儿,实则是害她,若是娘娘知道姐儿这个时辰没在私学,仔细你们几个脑袋一个都甭想保住!”
唐元香身边伺候的几个妈妈婆子闻声,扑扑通通都跪了下来,连连道不是。
唐元香本不是个软弱性子,但李嬷嬷把她亲娘搬了出来,口口声声死呀活呀的,听的她心里也发毛,现下只如小鸡崽一般缩着脖子,静静站在一旁听训。
“好了,你们也不必求了,你们心疼姐儿我又何尝不是?你们快快领了姐儿上学去吧,酉时带姐儿去迎晖阁用饭,切莫误了时辰饿坏姐儿。”李嬷嬷教训完底下的,又转过来对唐元香说道:“姐儿去了私学好好读书,见了娘娘少不得要被问上几句,若是答不上来可就不好了。”
“知道了。”唐元香蔫蔫的应声,然后带着几个妈妈丫鬟往府内私学的方向去了。
孟子皎刚到迎晖阁外,就听见了阁内哭天抢地的告饶声,一时心惧不敢进去,便在阁外等待通传。
迎晖阁内,安顺公主头戴金线梁冠,上身穿云锦交领短袄,下身着靛青花缎马面裙,底边饰织金璎珞串珠八宝纹裙襕,一眼望去贵气无边。
小丫鬟跪在地板上,双臂反绑,泣不成声。
“你还不快说,究竟为何去娘娘的寝卧?”安顺公主近侍杜嬷嬷厉声喝道。
“娘娘饶命,真不是奴婢!”小丫鬟涕泪满面。
“小蹄子还不承认?是我亲眼所见,还想抵赖?”杜嬷嬷气极,走过去一脚踹在了小丫鬟的腰窝。
小丫鬟在地上滚了一圈,忍着疼抽泣道:“是、是奴婢,但不是奴婢自己要进去的,后院种树的几个妈妈哄奴婢说,若是奴婢有胆量进娘娘的寝卧,就将她们这个月的月例银子赌给奴婢,奴婢贪心,一时猪油糊了心,才做下如此蠢事,还请娘娘饶恕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蠢货,别人诳你你就信,到底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