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渐清晰起来的车马声盖住了周遭轻微的窸窣声。袁赫贤带着高阳挑了个好地方,也准备等着干自己的活了。他还是邕国人的装束,并没有因为今日这桩大事而刻意更衣。
刚才他已经先行观察了一番周围的情况,果真有东屏的卫军埋伏在附近。也就是说,这里将要发生的事情,很快就会传到东屏王的耳朵里。
袁二公子带着自己的书童就躲在一旁的林子里,但离飞天镖局那一队装作残废了的车马还是有点距离的。从他们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那里发生的事情,但也只是能看清而已。高阳把声音压得很低,“少爷,来了。他们看到了呢!”
袁赫贤往他喉间命门处拍了张符咒,“大声点,你怎么说话跟个太监似的!”
高阳清了清嗓子,却还是像只蚊子,“我怕你这消音符不管用,喊大声了叫人听见……”
袁赫贤面不改色道:“我这还没开始办正事呢,你怕什么!”
打小跟着他过了快二十年,高阳怎能不怕!但凡他们家这位二公子开始办正事,扔出去的符咒十张里有八张是哑火的,还剩一张半会适得其反。总而言之吧,就是没一张管用的!
袁二公子其实有点自知之明,但也早就习惯了。虽然打从出娘胎的那一刻起,他就五行缺福,八字带灾,干啥啥不行,走哪儿哪儿遭殃。但这并不妨碍他带着乐观的天性活到了这把年岁。
至少,他扔出去两沓符咒里总还是有一张管用的,也不算一事无成。
袁府二少不在乎别人瞧自己的目光,也不在乎别人在背地里说自己是个扫把星。
既然事不在人为,那么钻牛角尖也不过是庸人自扰。
大事也好,小事也罢,在他眼里不过就是桩事。
坏事也好,好事也罢,在他眼里也只不过就是那么一桩事。
是个人,总会遇上点儿事。开心也是过一天,不开心也是过一天。除非闭眼咽气嗝屁,不然这日子总得一天天地过。认真过也是一日,得过且过也是一日,又何必要去自讨苦吃。
退一步来说,反正他是家中老二,万事先由家里老头顶着,不行还有大哥撑着。再不济,底下尚有一个长相十分标致的幺妹未嫁,关键时候可以拿去魅惑君王,保条狗命,总也不至于落到脑袋搬家的地步。
于是乎,袁二公子在他还懵懵懂懂的年岁早早地就安了,安心当了二十四年的败家子。
今年是袁赫贤的本命年,灾字头上冒青烟,可谓是倒霉倒得如火如荼。也就是在这么个注定霉豆腐开花扎堆撞的一年里,他接了个大活儿。
高阳至今都想不明白,邕国的武皇帝差遣他家二少来干这件事情,到底是想它成,还是想它砸。
袁府的二公子,在朝堂上没什么名声,唯独会使符咒这一项手艺还算是能拿出来和外行显摆显摆。但要和内行再深入探讨一下他的这门手艺,大约也就只能说是声名狼藉了。
世人道,邕武皇虽然年纪轻轻,但还挺迷信,长生不老丹没少嗑。大抵也就是因着这么一层莫须有的关系,便对袁府这位二少残留了那么点儿印象,也有那么几分莫名的好感。
高阳暗自叹了口气,收敛了自己的胡思乱想,由衷地觉得今日这大事要办砸。
莫名其妙就被重用的袁赫贤此时在一旁摆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其实早就想开了,反正这件事情成或不成,他回去要面对的也就只有两种局面。要么是龙颜大怒,要么就是龙颜大悦。但无论成败,都是算在袁家头上的。袁家主事的是他爹袁成业,扛事的也是他爹袁成业。身前还有个光风霁月、光耀门楣的大哥袁宏渊,袁二少爷觉得此行自己最多就算是个跑腿的,也实在是没太把这个活儿当回事。
毕竟,就算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他头上。
恍神的那会儿功夫,远处两队人马已经打了照面。袁二少略微提了点儿精神头,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
今日,飞天镖局要劫的镖,正是邕国送去东屏和亲的队伍。要劫的宝贝,乃是邕国先王的第五个闺女,禾珠公主。
当然,事实的真相是不能让底下那些镖师知道的,不然谁还敢跑这趟要掉脑袋的活儿!
只见两队人马没说上几句,果真就动起了手。和亲的队伍虽然算不上庞大,但总比镖队人要多得多。
袁赫贤隔岸观火,按兵不动。今天他要干的正事,就是在暗中助镖队一臂之力或者在必要的时候不留活口。
禾珠公主是邕武皇的妹妹,是邕国的五公主,送去东屏和亲给东屏王当小妾实乃下嫁。
邕国子民不乐意,禾珠公主自然也不愿意。要死要活闹了整半年,才被绑着抬上了送亲的马车。
下圣旨送禾珠公主去和亲的是武皇帝,暗中安排劫镖一事的也是武皇帝。把镖队引到东屏的领地上,乔装打扮后才动手,袁赫贤觉得皇帝的小算盘打得很清楚了。
这事要是成了,那也是东屏人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