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走,便就数不清几个昼夜,直到空气中飘来了熟悉的辣椒呛味,他们这一行人才算是到了下一个落脚点。
这个落脚点对于袁二公子来说何其得熟悉。他虽没生在这里,却是在这里……附近的山上长大的。
这里是夷城,是晏都以南第一大城,人口密集,大街小巷到处弥漫着热辣的烟火气。
这是袁赫贤熟悉的气息,因为对于他而言,他终于回家了。
袁家在夷城有置办府宅,宅子虽不大,却也勉强够他们这一大群人挤一挤。
十余载春秋已逝,夷城袁府却从未曾有过今日这般的热闹!
为了不惹人注意,袁家那群黑衣兵在入城前全都换了便服。往飞天镖局那群爷们里一站,清一色的土匪气质,不分伯仲,也分不清彼此。
本就没几间房,自然就得省着点分。姑娘们住一间,也就不顾及什么尊卑有序了。
姑娘们其实谁都不乐意,却也都没在明面上说什么。
不过是袁家在外的一处别院,平日里极少住人。督江候几乎不来,袁二公子出山之后在外游历居多,也不常住。是以,这里连一个家丁丫鬟都没有。倘若要回来住个几天,受累的只有高阳。
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袁二公子甩着胳膊坐在院内的石凳上,半点良心都没有地看着自己那位一把年纪的书童忙得大汗淋漓,没有丝毫想要上去帮忙的意思。
童大成看这个小老弟实在是可怜,领着手底下的一众老爷们粗手粗脚地去帮衬。飞天镖局可谓是将自力更生的本事发挥得淋漓尽致,他们倒是不需要别人来操心,自己就把分到手的三间屋子给打扫了。
秋意已深,庭院内铺满了枯黄的落叶。被扫成了一堆一堆,等着浴火的结局。风吹着,带起了零星几片,不紧不慢地给忙碌的人们添着乱。
那边厢,招月打扫得仔细,边干活边喋喋不休地抱怨。无非也就是那些老生常谈,埋怨自家主子受到了怠慢。
印象里,这个小丫头好像从早到晚都在抱怨这些,左右万事都不顺她的心就是了。
瞿飞燕在旁听了会儿,觉得这丫头比她主子都要难伺候。公主要住的屋子,自然轮不到她一个平民女子去插手。瞿飞燕也没那么想不开,非要跟凑过去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她无所事事,遛弯似的就走开了。
同金枝玉叶住在一个屋檐底下,这件事情想想就挺折寿的!
瞿小当家惜命,十分果断地决定一会儿自己出去找家客栈住。即清静,又自在!
坐在一旁像个监工似的袁二少闲着没事干,一门心思基本也就搁不到正事上。他观察了她一会儿,觉得自己看出了点儿眉目。
总工头童大成忙里偷闲,看了看聚精会神的袁二公子,又顺着他的目光摸索了一阵,也觉得自己看出了点名堂。
他凑到了高阳身旁,意味深长地开始套八卦,“高阳老弟,咱二公子这是真看上那镖局的姑娘了?”
高阳忙得连头都没抬,“童哥你不是成过亲嘛!”
童大成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神还在那二人之间来回转悠,“你童哥那会儿是入了洞房,掀了盖头,才知道婆娘长啥样。”
他唔了一声,“那是父母之命了,也挺好的。”
童大成睨了他一眼,“好啥好!”
“省心啊!”高阳振振有词,“我看少爷这把悬,人家姑娘看起来对他没什么意思。”
“那可未必。”童大将军继续摸自己的下巴,还顺手揪自己的胡茬,“先前咱们把那姓严的孙子揍得连他亲爹都认不出来了,也没见这小娘跟咱二公子急眼!”他吧唧了一下嘴,“那可是她手底下的人!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咱们没看主人就揍了,我原想这事情不能就这么简单得过去吧!”他一拍大腿,“结果他娘的,还真就这么过去了!连那姓严的老王八都没跳出来找咱干上一架!”
隔了老远,依旧鼻青脸肿的严武坐在屋檐底下打了个喷嚏,震得鼻根一阵酸。他把两条腿都伸直了,垂着头看起来无精打采。那一顿稀里糊涂的胖揍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一样,让他产生了自我怀疑。
严武本是觉得单比拳头,自己打得过那小白脸。却没想到那一日这么多个拳头轮番出现在眼前时,里头甚至连一只白的都没有!他这才意识到,这场较量是不对等的。但凡袁家那二少身边有群兵子在,那位少爷就连手指头都不需要动一动。
抢媳妇这件事,看来靠拳头是不行了!
严武是个粗人,没念过书,大字也不识几个。不能动手,那又该怎么办呢!
正当他发愁的时候,门外跑来了一个兵爷,行色匆匆。只见他跑到了童大成的身旁,也不知道嘀咕了句什么,二人就走到一边说悄悄话去了。
就着那兵爷的神色,严武琢磨了一下,觉得来事了。
秋天的夷城,风和日丽。徐徐清风仿佛能扫去世间疾苦,这里只余万物生辉与宁静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