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阳兀自算了算日子,觉得今日自家少爷有点反常。
跟着主子进了厢房,他就迫不及待问道:“少爷,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袁赫贤嗯了一声,头也不回,十分随意,看起来也不像是不舒服的样子,但嘴上却说:“是有些不舒服。”
“那要请郎中给瞧瞧吗?”
袁二公子摇了摇头,把自己往床榻上一摆,眼巴巴地盯着屋顶,“高阳,他们不会想到我能把五公主搁在晏都,武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对吧!”
高阳揣着两只手,“我觉得不能……”
他又嗯了一声。算着时间,这事该是要传到武皇帝耳朵里了。袁赫贤本还算计着要把这趟差事办得漂亮点,好博一个龙颜大悦。可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他已经明白无论自己怎么做,武皇帝都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江都在打仗。这件事,他是在回晏都的路上听闻的。
武皇帝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东屏的领地。他无所谓有多少人会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他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能让他立足于历史长河中的功绩。
袁赫贤闭上了眼睛,微不可查地沉了口气。他不想蹚这一趟浑水。说到底,袁家于他不过是一个出生的地方罢了。他不担心江都的战局,左右他大哥袁宏渊在那里镇守着。再不济,自家老头不也还在那儿嘛!这战火再怎么烧,大抵也烧不到他一个庶子的头上来。
袁二公子觉得,虽然不能从这件事情里完全脱身,但眼下算是得了一阵子自由身了。未来会如何,他尚且预测不到。也许明天一早,自己就会被召进宫去面对武皇帝的龙颜大怒。又兴许,武皇帝没这闲情来管他一个小妾养的庶子。
倘若没有瞿飞燕,他一定会头也不回地连夜离开晏都。不去理会这些凡尘俗事,把自己隐入尘埃之中,从此销声匿迹。
但现在,他不能够了。
他得在这里等着,等着瞿飞燕回来。再找一个恰当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至于是挨一顿打,还是要跪个算盘,袁赫贤都无所谓。左右这件事情会过去的,然后他就可以找个靠谱些的媒婆去镖局说媒了。
袁二公子是庶出,便不想委屈了瞿飞燕。该有的一样都不能少,但留给他的时间却有些紧迫。
高阳看着他躺在床上都一副抓心挠肝的样子,不禁更担心了,“少爷,还是找个郎中来瞧瞧吧!”
“你要是没事干,就找个地方歇一歇!”袁赫贤翻了个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都跟你说没事了……”遂闷声补了一句,“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高阳:“……”
袁府的书童由衷地觉得,这少爷可真是太矫情了!
许是长途奔波,袁二公子这一闭眼,便就直接睡了过去。他梦到了好些东西,漂亮的宅子,整洁的院子。院子里栽种着他见都没见到过的新鲜草木,还有七彩祥云拢着。他听见有人在窃窃私语,便不禁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
拐过一道白玉砌的月亮门,眼前的景致蓦然就不一样了。
那是一汪清澈的池子,围着玉雕的栏杆。栏杆足有半人高,透过雕花的栏杆一望,池水清澈,好似一面镜子,却没有边际,只有一个空落的湖心亭远远而又突兀地浮在上头。
袁赫贤走了过去,他想靠过去看看,却发现那片池子好似也会走路似的,正随着他的靠近而后撤着。
他分明听到了谈话声,却又看不见人。正在疑惑自己为何怎么都挨不近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声浑厚的发难,好似五雷轰顶那般沉重,直直得往他后脑勺上撞。
“何人在那处鬼鬼祟祟!”
霍然启眼,眼前是一片漆黑。没有了鸟语花香,也没有了如梦如幻。黑暗真实地摆在了眼前,提醒着他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
颓然坐在了榻上,袁二公子抬衣袖抹了抹脑门上被吓出的冷汗。窗外有淡淡的月光撒进来,他偏头一看,心中竟起了几分落寞。
高阳就睡在不远处的软塌上,蜷缩着身子,却睡得十分深沉。
他不是不知道高阳曾经干过的事,只是不想去追究。因为一旦把话说开了,那么他身边就连这个唯一的亲人都没有了。
道观里的那把火只能是高阳放的。他放火,多半是厌倦了南夷山的生活,想要回晏都。可他却又在即将得手的时候,将他救出了火场。
终究,高阳不是坏人,他与袁府那群道貌岸然的人是不一样的。
睁眼到天亮,袁二公子如同往常一般,像个没事人一样开始了他久违了的无所事事的一天。
高阳依旧勤勤恳恳,为自己当年犯下的错误赎罪。
袁赫贤没出门,只是打发了高阳出去打听消息。打听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看看飞天镖局那头有没有动静,人有没有回来。
高阳觉得自家二公子挺心急的。又觉得他这般着急也挺好!男人一旦成了家,多少总是会长大些的。也好让他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