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府那边厢,袁二公子携妻过来久住的消息并没有比本尊的到来早多少。这位少爷统共也就来过江都袁府两次,就连管家都记不全他的长相,是以府上本就没有他的寝屋。
管家给他们安排住处安排得仓促。想着是夫妻二人,便就给他们安排了住一处。是个僻静的小院,离主屋院子也不算太远。
袁赫贤不想同那老管家多啰嗦什么,他压根没打算住在袁府,是以入了府邸就直奔他大哥那处。他要去看一看,亲眼看一看自己那年少有为的大哥是否真的同众人口中说的那般,仅仅只是吊着一口气而已。
他在院子里遇见了个山羊胡子花白的老头。老头见了他,便是俯首一揖。
“二公子!”
袁赫贤脚下一顿,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你认得我?”
老头笑得慈祥,眼尾全是褶子,“二公子的这双眼睛,与督江候一模一样啊!”
袁二公子瘪了瘪嘴,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得上是一句夸赞。
江都的冬虽不及晏都那般寒冷,但冰冷的江风还是能轻而易举地钻入骨缝。
他的鞋底躲在衣裾底下局促地蹭了蹭地,发出了微不可查但是叫人尴尬的声响。
老头脸上慈祥的微笑已经变成了感慨的苦笑,“我也算是看着侯爷长大的,没想到如今……”
虽是头一回见,但不知为何,袁赫贤觉得这个老者并不陌生,反而有些亲切的感觉。
“我爹他……当真失踪了?”
老头叹着点了点头,眸色更沉重了几分。
“那我大哥他……”
“大帅中了东屏的箭毒。老朽无能,拔不了他体内的箭毒。”他眼睛微红,“他一日里没多少时候是醒着的。即便是醒着,人也不清醒,我们只能抓紧给他强喂些吃食和药进去。眼下也只能拖一日是一日了。只要人还有一口气在,兴许日后能想到法子。”
袁赫贤信了他的话,朝前方的白墙黑瓦望去。
“二公子去看看吧!屋里只有我的徒弟。”
“我大嫂不在?”
“不在。”刘老军医摇了摇头,“底下还有个小儿要照料,夫人她不常在大帅屋里。”复又一叹,“她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袁赫贤点了点头,“那我便不去了。我去了也一样帮不上忙。”
别过这位老者,他转身便出了袁府。府门前的青石路整洁依旧,透着清寒。只是往昔巷口的热闹已经见不到了。这里被战争的阴霾所笼罩着,百姓的不安与惶恐好似一场瘟疫,夺走了江都本该有的生气。
管家跟了出来,恭敬道:“二公子,是否要用车马?”
他这才回了神,“军营离这处不远吧?”
“不远。”老管家给他指了路,“出了巷口,直走个一刻钟就到了。”
“那便不用车马了。”见他欲言又止,袁赫贤爽快道,“您老有话不妨直说。”
“二公子,有些话老奴不知当讲不当讲……”他一张老脸写满了无措,“侯爷至今都没能找回来,大公子又起不来。这袁府上下……”
袁赫贤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这一路上,他其实都在盘算着要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离别时他对瞿飞燕说的那番话,也只是不想连累她,好叫她彻底死心。袁赫贤没想要真的接手督军这个烂摊子,至少不会在这里耗尽余生。可当他入了江都,看见那一幕幕物是人非,就算他的心肠是石头做的,也难无动于衷。更何况他修了近二十年的菩萨道。
“小少爷年幼,夫人一个弱女子要撑起这个家太难了。”
袁赫贤扯了个笑给他,“我这不是来了。”
“得亏来的是二公子。你有所不知……”老人颓着肩膀直叹气,“督军是侯爷的心血,是老太爷留下的根基。要是来个外人,袁家三代人的努力可就全毁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次来江都袁府和之前那两次受到的待遇迥然不同。彼时,似乎府邸上下没有一个人把他当回事。而今,就连管家都把仅存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但他袁赫贤何德何能,又以何才能担得起这一切,给这府邸上下十几口人还有督军数万兄弟带去生的希望!
袁赫贤无法接那老管家的话,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对自己没有这个信心。他是督江候的子嗣没错,但他从小习的是符咒术法。即便他对打仗感兴趣,即便他偷偷阅过数本兵法,但平心而论他还是不知道这仗应该怎么去打。
他感受到了一股紧迫感,继而催着他快步往军营的方向去。如果现在还有人能教自己一二的话,那个人恐怕也只能是童大成了。
还未行到营地,前方突然升起了号角声。袁赫贤加快了脚步,越靠近,营地的动静越明显。
街上到处都是撒丫子狂奔的路人。街道两旁,百姓纷纷关紧了门窗。就好似大战一触即发,没人想要卷入这场天降的祸事一般。
可他们又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