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下旬又下起雪来,汴京最繁华的东长街满是咚咚隆隆的敲鼓声。
彩旗一片连在道路两边的屋檐上,朔风吹过猎猎作响。
石青拎着装麻酥糕的竹篮子,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每次我偷溜出来玩,她都很积极地跟着我,但每次我还没玩尽兴,催我快些回府的也是她,“小姐,我们快些回去吧,我怕老爷怪罪。”
我直直往茶肆里走,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时辰还早呢。”
小二快步迎上来,“二位客官要些什么?”
“唐果子,再来点润喉的茶水。”
“好嘞。”小二应下。
我寻了个内堂的小小一隅坐下,台上说书先生唾沫横飞,讲诉当今圣上的丰功伟绩,也讲话本里的男女密事,石青听得满脸羞红,拉着我便要走。
我听得正起劲,自是不为所动。
说书先生还讲云山上沈老先生神乎其神的卜算之术,只是不知为何,这话题就到了我身上,“这半年前从益州进京任职的给事中,他女儿可不得了。”
台下有人问道:“可是城南姜家?”
“正是。”
我觉得甚是稀奇,这茶肆我也来了不下十回了,还是第一次听见我自个儿的趣事,“如何不得了?”
“那徐家的断根儿子,大家可还记得?”
此话一出,堂内响起此起彼伏的隐晦笑声。
台下一男子大声应道:“自是记得,徐应为他儿子找遍了全汴京的郎中都救不回来,我路过他家府邸时还听见了摔天砸地的哐当之声,那叫一个响亮。”
说书先生清清喉咙,继续说道:“他家儿子便是被姜家女儿姜绾菁踢断了这传宗接代的根。”
底下一片哗然,“这姜绾菁竟如此勇猛!徐俊贤从前强取豪夺,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真是罪有应得。”
我酌饮两口茶水,深藏功与名。
说书先生却话锋一转,“大家可知这姜绾菁为何下此毒手?”
“打抱不平?”
“不是。”
“为父扬名?”
“也不是。”
石青鄙夷地说:“故弄玄虚。”
那边提出的一连串猜测都被一一否决,眼见堂下再也无人出声,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是爱而不得。”
我“噗”地一声把嘴里的茶水尽数吐出,登时全场人的视线都聚焦在我身上,我忙说:“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眼见全场人的视线回归,说书先生满意地继续说道:“这姜绾菁天生丑陋无比,脾气暴躁,声音大偌雷公般嘶吼,隔着五里地都能听见。”
我拨开掩面青丝,观察着杯盏里的倒影,虽作男子装扮,但五官端正,也算是眉清目秀,倒也不至于到无比丑陋的境地。
“进京那日,隔着遥遥长街,她望见徐俊贤立于骏马之上,只觉这人英姿飒爽,甚是威武,一眼,便定了终生。自此之后,姜绾菁便对徐家公子抵死纠缠,不死不休。”
“徐俊贤来者不拒,这下总该碰到硬茬了。”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我掰开石青握到发紧的拳头,把唐果子塞进她的嘴里,低声道:“宽心,宽心。”
“徐家公子一开始自然是全然接受,只是不出三日便对姜绾菁感到厌烦,想法设法踹了她。这姜绾菁哪里肯?她自以为和徐俊贤私定终身,没想到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物。愤恨之下,对他的命根子下了死手。”
我觉得好笑,这世间对于女子的偏见着实不少,遇见心仪的男子便要纠缠,纠缠不了便要将他的幸福也给夺走,再将这事广为流传轮为男人间逗趣的笑柄,当这天下的女子都是妒妇。
我不欲与他争辩,只是有一事我可要说清楚了,“你编的精妙故事暂且不提,只是这姜绾菁我倒是见过一二回,实是与你的描述大相径庭。不仅温婉可人,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
说书先生被当众驳了面子,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你个小小青年,又怎么会见到官府人家的小姐,莫不是……”
他的话未说尽,全场人便知晓了他的意思,左不过是说我指不定与姜绾菁有私情。
我无语至极,这汴梁的人有好有坏的,像今日这般令我徒生无限怒气的却是第一位。
“你既如此,我便要与你说道说道。”我的身量不高,气势却足,站起来便要施展我的雄辩之技艺。
我的口才不说多好,在吵架这方面却是没输过,战遍益州无敌手,败在我嘴下的如今见了我也要绕道走。
只是老天铁了心不让我夺回这三分公道,门外乌泱泱进来一堆穿着马甲的捕快。
茶肆外围拢了一堆看热闹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将茶肆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我看了看门外西垂的太阳,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安感,拉着石青便要走。
最靠近的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