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非瞥了一眼已飘远的画舫,见一支传信烟火正窜上天际,便即松了口气,拥过沈星遥肩头,道:“跟我来,别再回船上。”
“可他们不会有事吗?”沈星遥问道。
“那些人的目标是你,不是段家母子。”凌无非说完,强忍伤口剧痛,拥着她向数丈开外的湖心亭游去。因右腿受伤的缘故,他只觉得流动的湖水里好似长了刀子,一波接一波剐着他的伤口,令他每一寸前行都十分艰难。
游至亭前,他的脸色已开始微微泛白,却还是托举着沈星遥双臂,让她先爬上了漫水的台阶。沈星遥站稳脚步,回身拉了他一把,小心翼翼将他扶至亭内石桌旁坐下,自己则侧膝靠坐在离石凳最近的一级台阶上在怀中翻找一番,掏出白玉瓷瓶盛的金疮药。
这个时候,得了传信烟火通知的鼎云堂门人,也都到了湖边。一同跟来的还有徐菀,她在岸边张望了半天,才发现二人都在湖心亭中,可她虽不晕船,也与沈星遥一般不会游水,附近的船家又因为这湖上的打斗,纷纷划远,便只能在岸边跳起,远远向二人挥手。
“这下怎么办?”沈星遥一面将他伤口附近衣物撕开一道小口,敷上伤药,一面问道,“你受了伤,还能游回去吗?”
“倒不至于如此狼狈,”凌无非道,“段家是体面人,就算对此有所疑惑,也还不至于把事做绝。等收拾完那些船工,应当便会过来接应。”
“可你这伤……”沈星遥看着他几乎被鲜血染红的右腿,道,“抱歉,是我拖累了你。”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怎么说,是我把你们带来姑苏,总不能出了岔子。”凌无非笑道,“既要行走江湖,便免不了与人交手,这点伤,还算不了什么。”言罢,两指并拢,飞快封住伤口附近几处大穴。
“你怎么会想到来这儿?不是在与段堂主议事吗?”沈星遥问道。
“我可不想再管他那些闲事,”凌无非摇头,目露鄙夷,道,“刚才与他起了争执,打算走的时候才知道段夫人带你来游湖。我记得你晕船,放不下心,便过来看看。”
“若知道是来游湖,我早就拒绝了。”沈星遥摇头,无奈叹道,“原来心眼太少,走江湖是要吃亏的。”
“你不是没有心眼,只是不曾与这些人打交道。”凌无非笑道,“往后遇上这些名门大派,不管他们怎么把赏识你之类的话说得天花乱坠,都不要相信。他们人脉广阔,遍布天下,若不是太过落魄,或是怀有别的企图,怎么都不至于要求一个后生晚辈替他们办事。”
“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要谢谢你。”沈星遥说着,冲他莞尔一笑。
凌无非垂眸望了一眼,瞧见一滴水珠顺着她额头正中滑下,停在鼻尖,悬了好半天也未落下。他也不知道自己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下意识弯起五指,翻过手背靠近她鼻尖,用食指关节轻轻一点那颗水珠。
晶莹剔透的小水珠,立刻融入他手背未干的水迹,消失不见。
沈星遥有所察觉,不解抬眼,恰与他对视。二人眸中皆有好奇,诧异,好似凝固了时光。
一阵清风拂过,吹落二人下颌悬垂的水珠。凌无非恍惚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不妥,连忙收回手,别开目光,故作镇静清了清嗓子。
鼎云堂派来增员的部下收拾完残局,随后才发现坐在湖心亭的二人,于是立刻找了条船来接。凌无非在来人的搀扶下上了船,又回头看了一眼沈星遥,见她目光有所迟疑,便笑了笑,朝她伸出一只手,柔声说道:“上船吧,有我在。”
沈星遥抬眼,目光恰与他相对,回想起方才在水中被他所救情形,心中漾起一阵暖意,当即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走上小舟,坐在他身旁。
经历方才那一战,她只觉疲惫不堪,自然而然便将头靠在了靠在身旁人肩上,阖目养神。凌无非察觉她这一动作,垂眸望了一眼,用极轻柔的动作将她鬓边歪斜的木簪扶正,什么话也没说。
“怎么弄成这样?”等回到岸边,段元恒看着一身狼狈的众人,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那些船工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受何人指使?”
“回掌门,人都已擒住,只是不知为何昏了过去。”一旁的侍从拱手道。
“带回去问话!”段元恒怒极,目光转向沈星遥,停留片刻,道,“沈姑娘上回来姑苏,是三年前吧?”
沈星遥平视他双目,平静不言。
“这些船工多是姑苏本地人,姑娘又怎会与他们结怨?”段元恒眸光深邃,显然意有所指。
“我也很想知道。”沈星遥道。
“那么,敢问沈姑娘,究竟师从何处?”段元恒上前半步,问道。
“先师已逝,并无侠名在外。”沈星遥说这话时,脑中都是沈月君的影子。
段元恒听了这话,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凌无非看出不妙,连忙将沈星遥拉至身后护住,对段元恒道:“我家义妹自小怕水,应是吓着了。段堂主也不必太过惊慌,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