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之内,沈星遥面对石墙,盘膝而坐,对着墙上画的小人,用手指比划出一招一式。
门外天寒地冻,她所处的狭间内也无任何可用来取暖之物,可这透骨的森寒却丝毫撼动不了她的专注。
直到顾晴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星遥。”
“师父?”沈星遥微微一愣,想起方才沈兰瑛的表现,隐隐觉出异样,“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您怎么来了?”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顾晴熹问道。
“您是说……”沈星遥脸色惊变,当即站起身来,“姐姐她……”
“我就知道,果然是她把人招来的。”顾晴熹冷哼一声,“一个个都如此莽撞,实在太令我失望了。”
“您说什么?”沈星遥心弦一紧,越发觉出这其中的不寻常,“什么叫做‘把人招来’?”
“所以,那两位从鸣风堂来的年轻人,便是你之前说过的,来不及告别之人?”
沈星遥听见“鸣风堂”三字,神情恍惚了一瞬,难以置信抬眼望向紧闭的铁门:“您说什么?”
萍水相逢,再浅不过的交情,竟千里迢迢来到此处?
不过,除了凌无非,另一人又是谁呢?
“师父,您当真亲眼看到有外人来吗?”沈星遥大步走到门边,两手扶在冰凉的铁门上,认真问道,“那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可说了是因何而来?”
“是一男一女,一个姓江,一个姓凌。”顾晴熹重重叹了口气,道,“你便这么不想待在山上?在昆仑山里的日子,对你而言,难道都是煎熬?”
沈星遥已然锁紧眉头,开始忧心前山二人处境,全然未听见顾晴熹的问话。
“沈星遥!”顾晴熹低喝一声,“回答我的话。”
“那么师父认为,我应当如何?”沈星遥抬眼望着冰冷的铁门,平声静气问道,“是要自断手脚,永远把自己锁在这山里,再不离开?还是为了重获自由,向掌门低头,认下那些我从来没有犯过的错?”
“放肆!”顾晴熹怒道,“你可知‘尊师重道’这几个字当如何写?在你眼中,究竟还有没有师尊,有没有掌门?”
“若是尊师重道,尊的是胆小怕事的师,重的是不辨黑白的道。这师、这道,不尊不重也罢。”沈星遥口气依旧平静,说出的话,却字字掷地有声,坚定不移。
“放肆!”顾晴熹怒极,“你当真……当真是不明白……”
“您到底要我明白什么?”沈星遥忍不住与她争辩道,“三年前您便是如此,说话不清不楚,任由掌门对我横加指责、冤枉。我在您身边这么多年,是何品性您最了解,若只是为了争个输赢,便闹出轩然大波,这如何对得起您,又如何对得起我娘?”
“你年少气盛,当然不懂。”顾晴熹道,“兰瑛做的事,我自会罚她,至于你……既然如此不安分,那便莫怪为师无情了。”
“师父想做什么?”
“你若肯自断经脉,我便去求掌门,放你出来。”顾晴熹道。
“您凭什么让她这么做?”一个清朗的男声自不远处传来。沈星遥闻言,只觉心底蓦地绷起一根弦,不知被从何处伸来的手,重重一拨。
“师父,掌门疯了,您也疯了吗?”这是朱碧的声音。
江澜与凌无非二人随朱碧、林双双一同来到禁地,江澜见门前只有顾晴熹一人,不禁“咦”了一声:“怎么这里没有守卫?”
“此门由精铁打造,锁也是特制的,”顾晴熹微微蹙眉,目光飞快将眼前这两张陌生的脸孔打量了一番,道,“没有掌门的命令,谁也无法让她走出这扇门。”
说完这话,她又转向朱碧,道:“我真是没有想到,连你也会做这样的事,没有掌门的命令,你们怎敢把人带到这里来?”
“是掌门自己说不管他们的。”林双双赶忙解释,“不关朱师姐的事。”
顾晴熹听罢,眉头蹙得更紧了。
凌无非并不理会这些,径自便往门边走去,然而没走出几步,便被顾晴熹伸手拦住。
“你们到底是从哪来的?兰瑛又是如何同你们联络上的?”顾晴熹脸色猛地一沉。
“晚辈凌无非,拜见顾尊使。”凌无非心中虽然担忧,却并未冲撞于她,而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我见过你吗?”顾晴熹眉心又蹙紧了几分。
“方才听朱姑娘唤您师父,我想,您应当便是掌管扶摇殿的顾尊使。”凌无非道。
说完这话,他不自觉抬眼,望向不远处的铁门,略略抬高嗓音,话中担忧不言而喻:“星遥,你在里面吗?”
“你的伤可好了?”沈星遥问道。
她一直立在门边,自听到凌无非出声起,讶异,惊诧便都挂在了脸上,久久不曾褪去。
踟蹰良久,她才想到这一句话。
“早复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