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月初升。
凌无非坐在客房里,见桌上铜灯盏里的油快烧尽了,便拿起篾子拨了拨灯芯。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了过来。
“请进。”凌无非放下篾子,上前拉开房门,见是陆琳站在门外,不由一愣,“怎么是你?”
陆琳不言,进屋后,先是回身看了看周遭情形,确定四下无人后,方小心翼翼关上房门。
这一举动,如同做贼一般。凌无非见了,不自觉退后一步,好奇问道:“这是怎么了?”
“今早传回来的消息,那个叫木水鱼的人,已经死了。”陆琳直视他双目,说道,“长老想看个究竟,就让人把尸首运回来,谁知到了半路,尸首便严重腐烂,像是死了很多年的人一般。”
“是吗?”凌无非闻言嗤笑,“这倒有点意思。”
“看你这样子,好像一点都不担心?”陆琳一愣,道,“现在李温死了,尸首那副模样,事情根本说不清楚,人证物证俱无,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此事知道的人多吗?”凌无非不慌不忙问道。
“不多,何长老只知会了我们几个长老堂的弟子,除了成洲……他今日巡山也不知去了哪个犄角旮旯,到现在都没回来,还没来得及告诉他。”陆琳说道。
凌无非略一颔首,忽地一蹙眉,摇摇头道:“不过也无所谓了,人死债消,多一个人知道,也没多大意义。”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对待此事的态度,十分古怪。”陆琳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许多,“先前我师父的事,我不愿意声张,还是你一路推着我,将真相公开。你这样的人,但凡有一点法子,都绝不可能坐以待毙,又怎么可能一直忍气吞声,宁可漂泊无定,也不为自己辩解一句?”
“哦?”凌无非淡淡一笑,“我竟不知,陆女侠如此了解我。”
“谈不上,只是觉得古怪。”陆琳直视他双目,郑重问道,“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凌无非微微蹙眉,却不答话。
“人人称颂的薛折剑,是不是根本就与传闻中的模样迥然相异,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陆琳问道。
凌无非由于惊讶,本能瞪大了双眼,又匆忙收敛,换回先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可这稍纵即逝的异样,还是被陆琳察觉到了。
世人皆奉薛良玉为这江湖正道魁首,顶天立地的大侠,即便被他当众处置的李温尚在人间,何旭等人也一直认为,这厮是漏网之鱼,只是那位薛庄主百密一疏,才被钻了空子脱身,决计不会怀疑到他本人头上。
可陆琳不同,她虽还谈不上是个离经叛道之人,但因自身经历之故,看人断事,与那些遵循世俗大道的正派侠士截然不同。对她来说,既然一直以来深为信赖的师父,也可以为了一己私利,不顾一切将自己置于死地。那么像薛良玉这般,自己从来都未见过,只是活在他人口耳相传中的虚无缥缈的“大侠”,又为何不能是个无耻小人?
“我明白了,”陆琳恍然大悟,当即指着他道,“所以你们根本就是……”
“陆女侠,话不能乱说。”凌无非强压下心头说出真相的冲动,平静说道。
“你不必装了,我能猜得到。”陆琳目露鄙夷,道,“男人都是一个德性。亏我还总对成洲说,你这人比他坦荡,敢想敢言,毫不遮掩。”
“总说……”凌无非眼睛瞪得更大了,疑惑问道,“你为何要在他面前提我?”
“还不是因为某些人成天在我面前,还要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好像上回为我放弃比武,成了他天大的损失,耿耿于怀。还以此要求我收敛脾气,学得贤惠一些,再善解人意一些。”
“他真这么说?”凌无非听罢愣了一瞬,点点头道,“确实像他说得出的话。不过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答应嫁给他?”
“比武大典一事,已让全天下都知道了我和他的事,我还跑得掉不成?”陆琳说道,“反正他也只是嘴上说说,又不敢真同我动手,我有什么不敢嫁的。”
“可心里怀着怨气,总不是长久之计。”凌无非道,“若不是什么大事,最好能当面说清楚,免得……”
他说着这话,忽然蹙紧眉头,从陆琳身侧绕了过去,拉开房门,展目望向山野。
空无一人。
“怎么了?”陆琳见他此举,不解问道。
“可能是听错了,”凌无非摇摇头,道,“时辰不早了,若没有别的事,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传扬出去,坏了你的名声。”
“对了,忘了告诉你。”陆琳本待离开,却像是想起何事一般,回头对他说道,“长老交代过,暂时还不能放你下山。”
“我要真想走,这里也没人拦得住我。”凌无非唇角微挑。
“那就最好不过。”陆琳说着,便即大步走远。
她并未直接回房,而是去了李成洲屋外,然而敲了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