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轮到凌无非诧异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此人出手救他,何况她还没有半点武功,又是从哪来的胆量,孤身一人挡在二人中间?
李迟迟也恨极了自己,分明恨极了这侮辱她的登徒子,竟还要在这关键时刻,闯出来护他性命。
“你不能杀他。”李迟迟拼命摇头,面对沈星遥,顾虑着三人各自立场,心中念头,竟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口。
“你不是恨他吗?”沈星遥道,“他玷污了你,令你颜面扫地。你竟还为他求情?”
“可是……可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不是吗?”李迟迟无计可施,只能胡编乱造。
沈星遥的身形,忽地僵住。
沉默良久,她又问了一声:“你说什么?”
“我说,你不能杀他,不然我……不然我腹中的孩子该怎么办?”李迟迟强忍恶心,强迫自己直视沈星遥,咬牙说道。
沈星遥呆立半晌,总算缓过神来。可她不敢相信,这个李迟迟,竟已有了眼前这男人的骨肉。
凌无非也僵在了原地,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沈星遥面容抽搐,好半天才勉强挤出一丝古怪的笑。她僵硬地歪过头,目光绕过李迟迟,望向坐在地上,一脸失魂落魄的凌无非。
凌无非目光躲闪,不敢看她。
他怕他眼中的惶恐不安,被她一眼看穿;也怕这苦心隐瞒的真相,会令她良心难安。
“罢了,既然如此,那便祝愿凌掌门喜得贵子。往后阖家欢乐,前程似锦,平步青云。”沈星遥说完,本待转身,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她还刀入鞘,连鞘探入李迟迟腋下,将她挑到一边,踉跄几步,走到凌无非跟前蹲下,两眼紧盯着他惶恐不安的脸,道,“有道是人在做,天在看。你做了这么多亏心事,就算今日我不杀你,来日也有天收。”
末了,她又补了一句:“有人不做,非做虎豹豺狼。纵恶行凶,暴戾恣睢,注定家宅不宁,就算活下去,也永无安生。”言罢,即刻提气纵步,疾纵而去。一抹墨黑衣角,顷刻便遁入漆黑的夜色里。
李迟迟见她走远,悬在喉间的那口气倏地松懈,脚下一软,当即瘫坐在地,大口喘起粗气。
凌无非阖目苦笑:“何必?”
李迟迟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同银铃一左一右将他搀扶回房,见他面容惨淡,一脸虚弱之相,忽然怒从中来,一把猛推出去。
凌无非脚下不稳,重重跌坐在床沿,因伤势太重,发出剧烈的咳嗽声。
“不必看我,我不是为了你。”李迟迟咬牙切齿。
“你怕我死了,你无法交代,也让她没法好好杀了薛良玉。”凌无非面色沉寂,如同死灰。
李迟迟身子一僵:“你……”
“我没碰过你。”凌无非直视她双目,平静说道,“你自始至终,都清清白白。”
“你说什么?”李迟迟愕然。
凌无非伸出右手,翻转至她眼前,让她看清小指一侧的伤疤,道:“那天将你按倒,是因隔墙有耳。你用簪子划破了我的手。后来,我将你打晕,血便溅到了褥子上。”
“你……此话当真?”李迟迟惊道。
银铃端来一盆热水,放在桌面。
“你误会我趁人之危,我也将错就错。后面之所以会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也只是为了掩饰……我过不了良心这关,也不想伤害你。”凌无非黯然阖目,别过脸去。
“这……”李迟迟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惊得手足无措,半晌,方试探问道,“那……那你杀齐羽……”
“他该死,”凌无非一听到这个名字,眼底便浮现杀机,“星遥当初便是因为记挂我安危,冒死前来光州……他却落井下石,横加羞辱,对她……”他不忍再说,面容渐渐沉寂,如同死灰,无力摇了摇头。
“那……”李迟迟愣了愣,又继续问道,“那个徐胜天,还有你师姐……”
“徐胜天颇有天分,不能让他被薛良玉注意到,免得日后成为棋子。”凌无非道,“至于江澜……我知道,薛良玉一定不会让我刺下那一剑。”
言罢,他长叹摇头:“要做戏,便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可是……可是你这么做……我以为……”
“我也以为你是薛良玉的人,又怎么会把真相告诉你?”凌无非叹道,“好在你是真的怕我,没有进一步试探,否则我当真不知该怎么做。”
李迟迟若有所悟:“也就是说,其实你根本没有杀她,而是……”
凌无非略略点头,连这肯定的动作,都显得仓皇不安。
“那你完了,”李迟迟下意识道,“我刚才还说怀了你的孩子,她也信了。你们之间的误会这么深,岂不是……”
“都不重要了。”凌无非道,“我现在这副模样,已不配让她在意。”
“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