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我与你关系更为亲厚,虞娘子却是外人。所以只好来劝你,希望你多多担待一些,能让着她,便让着她,不多计较,方才显得咱们将军夫人胸襟广阔呢。”
蛮蛮不理解:“为什么咱们关系亲些,你就来我这里说道?”
她真是不理解汉人的这些行事作风,人难道不应该都向着和自己的亲的人么?这个夫人,莫不是以为她好骗。
“……”
荣国公夫人的神色也很精彩。
这种人人因约定俗成而心照不宣的相处技巧,深深植根在汉人的血液当中,根本无需明言,都能意会。荣国公夫人是第一次见有一个人理解不了的,也不知是她真傻还是充楞。
过了半晌,荣国公夫人凝滞的脸色才终于松缓了一些,曼声道:“意晚,这个叫亲疏有别,我们会自谦。”
蛮蛮很好学:“就是大家都不管对错,只批判和自己关系更亲更好的那个人对吗?”
“嗯,是,”荣国公夫人回应了一句,仔细忖度,发觉被蛮蛮带到沟里去了,便又忙不迭来找补,“不,对错还是重要的。不过些许小事,我们心宽能容,所以选择不计较。”
但蛮蛮的关注点与荣国公夫人压根不在同一条线上,她幽幽地点了下脑袋:“我懂了。这么说,夫君也是因为我和他更亲,所以才说我。这叫‘自谦’。”
“……”
荣国公夫人感到与她无法沟通。
虽然这一趟荣国公夫人跑来同她说这些让她不痛快的话,但蛮蛮心里头的一块郁结却解开了不少,豁然开朗。
见她眉目舒展,绀黛色的眉弯一点点熨平,她快活了,荣国公夫人却不那么快活了。
她凑近一些,道:“我说的,你明白就好,更何况,虞娘子和象行自小青梅竹马,差一点儿便约定婚姻了。这样的关系,也实在没必要为着区区一块青金石闹了龃龉。”
蛮蛮刚放下的眉结,重新皱了回去,果然。荣国公夫人这回畅快了。
蛮蛮扭头问道:“他们……他们很要好?”
荣国公夫人掩唇,仿佛因为脱口而出说了什么不应当说的话而懊恼,见蛮蛮这样问,索性也不掖着了,愀然坐直了些,道:“虞娘子从小啊,便对象行有好感,她今年也有双十年华了,本该早些定亲的,陆家和虞家也都有这样的念头,可惜当时虞娘子的母亲不幸了,她为此必须守孝,便耽搁了。这一耽搁,便是三年。象行娶了你,她却仍未嫁。”
原来她没看错,虞娘子果真对陆象行有情。
刚刚平复了一些的心境,如一块巨石投入湖中,溅起大片水漪。
“意晚?”
荣国公夫人试图唤回她的思绪,唤了几遍,蛮蛮方才回过神。
她缓缓起身,送荣国公夫人出门,雪腻似酥的脸蛋上已看不出什么端倪,一出门,但见院落里梅花长势正好,素雅高洁,瓣瓣晶莹似雪,云垂烟接。
荣国公夫人让蛮蛮停住脚不再送,和蔼地抚一抚蛮蛮散乱的云髻,姿态优雅而娴柔:“明日击鞠大会,我让二郎准备了一块更好的和田玉做彩头。意晚,今天那块青金石,就过去了吧。”
蛮蛮心头耿耿,绝非是为了那块青金石。
也不知怎的,一想到虞子苏和陆象行有过一段暧昧,而且两家人都乐见其成,差一点儿便成了好事,她心里便针刺似的不舒服。
咕嘟咕嘟,一股酸水儿直往外冒。
好容易等那夫人走了,小苹安排的酱肘子都冷了,她赶紧端出来,请公主继续品尝,蛮蛮这会子却已经没有一点食欲了,看了一眼便撂在身旁。
“陆象行是什么香饽饽,一个两个的,都喜欢他!”
小苹惊讶:“除了虞娘子,还有谁喜欢他?”
蛮蛮差点儿口不择言“我啊”,幸得按捺住了这股冲动。
只脸颊涨得通红,睨了眼好奇地探究过来的小苹,转过了身子不愿理人了。
小苹忍住笑意:“这肘子公主不吃了,小苹可拿去全吃了呀。”
“吃吧吃吧,撑死你!”
当公主的都这么烦恼了,侍女也不知道来开解两句,一心惦记她的肘子,真不贴心!
小苹啃起了肘子,吃得天灵盖又酸又爽,嘴里含糊地道:“公主,有别的人喜欢陆将军有什么不好嘛,咱们可是有一天要回尾云的,要是惦记上了这里的什么东西,也带不走!”
蛮蛮心下一想,也确实是这样。
为什么要喜欢陆象行?
不,她才不喜欢他。
她只想和他生一个孩子,然后,把孩子带回尾云国,培养成尾云国的大将军,只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