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早-骑士之路】
我从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讨厌父亲,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深深厌恶,谁会喜欢醉鬼呢,哪怕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醉鬼。
我还在母亲肚子里时就沦为了她的倾听者,我胎教的第一门课是关于父亲如何可恶至极,母亲如何万般不幸。
母亲歇斯底里的倾诉从怀胎十月一直持续到我满十八岁。我每天放学写作业的时候,母亲都会端着一盘水果推门而入,她把水果放在我桌子上之后便会倚着我的床头跟我讲话,仿若我是一个与她同龄的挚友。
母亲一开始的时候总是很平静,讲述着讲述着便开始激动起来,最后她会上演用一万种恶毒的话轮流咒骂父亲的戏码。这是我每晚临睡前的固定节目,通常要持续上三四个小时。
我为了不扫母亲的兴练就了一心二用的技能,经年累月的磨炼使我可以一边做试卷一边附和母亲。偶尔我会想跟母亲认真讨论一下她与父亲的关系,可母亲似乎只想一味输出并不想真心探讨。我话刚出口立即就会被她硬生生地打断,我只需在一旁寻找合适的时机嗯嗯啊啊地回应便好。
我是犹如树洞一般的存在。
待到父亲下班回家,母亲立刻闭上嘴巴细心地服侍父亲洗澡、换衣服、睡觉。母亲的表现致使父亲对她抱有一种妻子很温驯的错觉。我和柳姨早已习惯了如此戏剧化生活着的母亲,家里只有父亲不知道母亲还有另一幅脸孔。
我出生的时候父亲就给我分配了一个玩具房,玩具房的左侧摆放着母亲买给我的各种洋娃娃、玩具厨房,玩具房的右侧堆积着父亲给我买的各种玩具小汽车和玩具枪。
“小早,等你长大了想做什么样子的人呀?”父亲最喜欢在酒醉的第二天早上问我这个问题,他每每问出这句眼睛里都闪烁着热烈的期盼。
“爸爸,我想做个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公主呀!”我每次都会按照童话故事中的标准答案来回答父亲。
彼时父亲的眸子便会黯淡下去,母亲的眼神里则闪现出一色得意,他们好像一直在为这件事在暗中较量,只是母亲不敢明目张胆的表达而已。她惧怕父亲一如丛林里的动物们畏惧豹子与猛虎。
母亲是一直都是父亲情绪的发泄桶,父亲是陆城的十大青年企业家之一,他在事业上很成功。可即便他在事业上再成功平日里也免不了卑躬屈膝,毕竟他是没有倚仗的创一代。
父亲多么想高傲的活着,他不想像个小奴才一样对人时时笑脸相迎,他不想如同争宠一般费劲心思地讨好行业里的头部人物和他们的家人,但他没有选择,这是生意场上的潜在规则,这是生意获得发展的隐形代价。
父亲平日里尽可以在下属面前摆出一副领导的做派,可当他出现在行业关键人物的面前时必须变回一个谦卑的小学生,双手放在裤线上立正站好,端正态度听人训话,听人指导。
每次父亲在酒桌上受了侮辱便会回家拿母亲撒气,譬如卧室的床单上粘了一根母亲的长发,母亲傍晚去厨房的时候忘记了关灯,通常起因都是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母亲平时经常得配父亲出席各种社交场合,所以父亲通常都会用皮带抽母亲上身以下的部分,偶尔失手抽到脖子或脸颊,父亲便会立马停下来让柳姨给母亲冷敷,毕竟他在外面还得维护好丈夫的形象。
我四岁那年生日宴结束之后,父亲因为母亲对奶奶照顾不周回家再一次扬起了皮带。那个在私下里会当着我的面对父亲破口大骂的母亲,彼时在父亲面前瘫软得像是一张被水洇湿的纸。
我光着脚咚咚咚地光着脚丫跑到玩具房,抗出玩具枪瞄准父亲连打十几发子弹,平日里日日在在外扮演绅士的父亲顿时变身成为一个上钻下跳的猴子,狼狈地躲避来自一个四岁孩子的攻击。
母亲吓得要死扑过来保护我,她怕父亲在冲动之下杀死我,父亲却从母亲的怀中把我一把抢过来。
“好样的,小早,不愧是我方不凡的女儿!爸爸一直都担心你像妈妈一样软弱,今天我可算是能放宽心了。”父亲欢呼雀跃地一次次把我抛到半空,仿若今天才彻底认同我是他的女儿。
“小早,等你长大了想做什么样的人呀?”父亲双手把我举在半空,他满眼希冀地仰着头再一次问我。
“爸爸,我想做个骑士,保护妈妈的骑士!”我低头看了眼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的母亲斩钉截铁地回答。
“谁说女子不如男,小早,爸爸相信你长大了势必超过身边的所有男孩!”父亲如同率领千军万马一般振臂高呼。
那之后父亲每次对母亲的施暴的时候,我都会顺手抓起身边任何东西对父亲发动攻击,我一心只想保护母亲,我不要再做公主,我只想做她的骑士。
父亲从不会因为我对他出手而生气,他只觉得女儿性格如此强硬令他欣慰。倒是母亲愈发对我的行为感到不满意,母亲总是觉得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行为如此不得体,她宁可被当成沙包也不愿意看到我忤逆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