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反胃的漫长旅程结束后,多足昆虫的爬行噪音已经在地道里上升到了震耳欲聋的程度。
巴波再次小心翼翼地揭开苔藓毯——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地道里一片混乱,没有眼睛能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异常情况。
底层的地道宽阔无比,而且用金属部件加固过,最深处的阀门让所有靠近它的昆虫劳工都显得无比渺小。而蜈蚣劳工还在源源不断地从各个方向涌来,密密麻麻的甲壳像是给光滑的泥土地面铺上了一层油光发亮的地毯。
起初奥黛尔和巴波都以为这里是劳工们休息之处。但不一会,四个卡哈斯曼卫兵合力扭开了地道尽头的阀门,浓郁的高温腐臭气息飘出,巴波忽然小声叫道:
“不好了……他们想让劳工进发酵室里保持温度!”
不等他说完,地道尽头的蜈蚣劳工已经自觉爬入阀门内,其他劳工也接二连三进去。被绑在他们俩身边的盲鼠也察觉了危险,拼命扭动尾巴吱吱乱叫。有卡哈斯曼卫兵好像听见了声音,贴着墙面爬行过来检查——
巴波一脚把盲鼠踢出苔藓毯。老鼠在身下蜈蚣密集的甲壳索索滑动中灵敏地一闪,四足扒住墙壁,飞快逃窜向阀门的反方向。卫兵们的注意力全部被这只忽如其来的老鼠吸引,顾不上巴波和奥黛尔这边,两人立刻跳出苔藓毯溜走。
但满地蜈蚣劳工推推挤挤,逃走也毫不容易。而且这里还有风力的阻碍,但是地下为什么会有风……
奥黛尔回头看阀门,发现了那螺旋阀门正在缓缓张开,将一切拉入其中的狂风正来自于门后的深渊。
巴波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问题。他们俩互相对视的那一刻,奥黛尔率先被倒吸入门内。她向巴波伸手,看见他扑过来,两人同时飘起来一瞬间——
迟了。
快速穿过阀门的那一刹那,奥黛尔视线里的巴波被甩向了其他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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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烈的像一张大网的臭味侵入身体的每一个毛孔,攥紧了气管,在遏制呼吸后又忽然转变成过分亲昵的香味。
这香味比先前的臭味更加怪异。奥黛尔忽然惊醒了般,尖叫一声,口鼻里吸入源源不断的胶状物。
她被包裹在软绵绵,湿润的淡粉色物质里,眼前就是蜈蚣劳工拖着触须的长条尾巴。那尾巴还在向她摆动过来,只是像被放慢了一般,触须的每一次颤动,在介质中划出的波纹她都看的清清楚楚。
抬头看过去,隔着浑浊的粉色能看见上方有朦胧的光点。她立刻觉醒了游泳的本能,用尽双手双脚的力气去挣扎,推开周围粘稠的胶状物向上浮。
口鼻最先接触到空气。她猛地呼吸一口臭气,视线聚焦的那一刻正好和昆虫的油绿色复眼对上目光。
在她伸手可及的地方,只剩下个头部的虫子正在瞪着她。
不仅如此,那些远处的“光点”也全都是隐没在黑暗里的蜈蚣劳工的眼睛。她现在身处一大锅淡粉色的“胶水”之中,水面上东零西落地漂浮着虫尸和五花八门的杂物。那些蜈蚣劳工正在广阔池水中穿梭,搅起气泡。气泡膨胀破裂,放出的蒸汽让虫尸和杂物分解成为小块。
她又动了下手臂,一只蜈蚣劳工立刻扎入水下,向这边蠕动靠近。
看见身边的虫脑袋,她随手捞来垫在身下。应该已经在这里待了有段时间的尸骸里飘出丝丝蒸汽,把她的手臂燎出细小的水泡。
刚才潜水的蜈蚣劳工冲出水面,掀起沉重的水波。和它一起浮起的气泡被刺破,释放出的蒸汽和热浪在密闭空间里产生了海啸般的效果。它一定也被高温烫伤的不轻,竟然一甩尾打飞了附近的同伴。
奥黛尔头也不回依靠虫尸蹬水逃远,四周上下搅动池水的蜈蚣劳工不断翻出新的虫尸,有些还很新鲜——奥黛尔看见了蝴蝶的尸体。这些被粉色的半液体薄膜包裹的蝴蝶身体里都在流淌着金黄色液体,有些依然留存有翅膀。
她找了一片蝴蝶翅膀,撕去表面的薄膜,趴在上面借助水波漂浮。
在闷热,晦暗的胶水池里盲目滑行了很久,她终于窥见了边界。
被蜈蚣劳工严密把守的池水边缘,有一座阀门,大小和她进来的那扇差不多。它们频繁在阀门附近下潜浮起,有些劳工的背壳已经裂开,露出了被热气熏蒸变色的血肉。
这里的水面杂物也更多。奥黛尔身下的蝴蝶翅膀被它们掀翻,她慌乱地伸直了腿想重新抓住什么东西,脚尖却触到一个光滑锐利的东西。
这块东西还在缓慢上升。她往后仰躺,不仅没有躲开它,反而被它整个托出水面。
犹如深水怪兽般缓缓展现出全貌的巨大物品是……
她十分眼熟的卵壳形白色金属残骸。
她全身都是半干半湿的粉色粘液,无法在这种光滑曲面上站稳,看清它的那一刹那,脚下一滑,顺势滚到了残骸的正中心。一个突起物挡住了她的去路。
奥黛尔伸手摸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