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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黛尔第二次眨眼之前,感觉到他的手慢慢盖过了灯光,向她眼睛靠近。

她一闭上眼睛,身体就在虚空中飞快下坠,往事如落叶划过眼前,从不停留,不容她亲自操纵。

一块白色的回忆在暴风雨般的记忆洪流中浮现。

就是它了。

她一有了这个想法,坠落过程立刻终止。她现在虽然头晕,恶心,但是稳稳地降落在了一座雪山上。手肘处有一阵细微刺痛。她知道这是诺曼在注射药物。

“土脉星的雪山。一艘巴比龙坠毁在这里。对吗?”

一个声音提醒她。

她踩着雪四处张望,确认了这个地点没错。坠落的巴比龙就在远方,翅膀稍微探出雪地。

诺曼也出现在她身边。他手里拿着一支鲜花,身上还是那件浴袍,在荒芜雪地上有种异样深沉的视觉效果。

他举起手,让花朵自由上浮,花瓣散开:

“不要把自己的梦太当真,奥黛尔。记忆是可以被篡改的。现在仔细回想一下,这是你第一次看见雪山吗?你记忆中的雪山真的都一模一样吗?”

当然不是了。

她在自己出生的星球上每天都看见无数座雪山和冰川。

诺曼展开了双臂,让她看后面灰白交错的悬崖,宽大的浴袍让他像一面旗帜:

“你能分清每一座雪山的差别吗?”

这当然也不能。

被风雪撕裂的花瓣打着旋,燃烧起火。雪山仿佛一张被点燃的脆弱的幕布,被火焰剥去了唯美的大衣,成为一片焦原。

她疑惑着,踏过还在发烫的土地去寻找巴比龙。雪山在她前后左右同时存在,而且看上去每座都一模一样。新生的植物嫩芽在土壤中生长,以一种绝对不可能的速度抽枝发芽,孕育花苞。她的脚趾被拱起的植物根茎刺破了,附近的花苞马上低头过来吸血。她愤然拔下一株花,手指也因此受伤。

蠕动的花苞在她手中慢慢展开花瓣,层层鲜红色包裹之中,涌出了流水般纤细绵软,遍布眼睛花纹的毛虫。

她大脑嗡嗡,手指一松立刻甩掉花朵。

“仔细看。”

诺曼把那朵残花踢开,遍地毛虫也跟着消失:“我用你的随机记忆片段创造了这一段梦境。未经训练的人看自己的梦境总觉得这就是现实。但是没什么是真的。你以为你能操控巴比龙?你以为你如此特别,其实你只是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

他自鸣得意的姿态很讨厌。但是既然这是梦境,她人为屏蔽了他的脸庞和声音。

没有了他之后,梦境让人舒服多了。

诺曼悄悄融化成花丛里的一尾银鱼,被花朵分食。

遍地暗藏牙齿的红花在风中毫无规律地起起伏伏,组成一道蜿蜒波折的河流。无论她从哪个角度看向远方,视线的边缘总是被模糊的红线遮盖。

她靠近了几步,向着遥远的边际走去,脚下的花苞在她的踩踏下成为汩汩血液。一条波纹从血液中浮出来,最终显露出毛虫的身体。

这只毛虫体积不亚于一座山峰,表面褶皱的皮肤上满是坑洞。它一吸气,将血液河流吸入毛孔里。黄绿青红的眼珠受到感召,从毛孔中探出来,蠕动着望向她。

亮晶晶,黏糊糊的眼球扭转着包围渺小的她,在温热空气中颤动,滴滴答答渗出粘稠的血液。他的声音说道:

“现在,你梦见了什么?你知道梦境和现实的区别了吗?”

每一只眼球都是一块透镜。从中她窥见了被炸的粉碎的自己,永恒漂浮在黑暗中的诺曼,大雪,然后开始就是无穷无尽的疯狂血海,向她张开怀抱。

奥黛尔睁大眼睛,翻身下床,被诺曼伸手扶住后连踢了他好几脚,扭头看见他的脸后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手指已经下意识要收紧。

诺曼手一滑,握住她的手腕,取走了蜂刺:

“差点忘了这个小东西。”

收了蜂刺后,他轻松把她反摁在了床沿上:

“好了。还记得我吗?那个叫诺曼还给你吃了晚餐的人?”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被剥离了一块重要的部分,恶心的感觉一波一波涌来。刚才吃饱饭带来的安全感现在全都消失了。一起消失的还有雪山上的记忆。

诺曼看她不再打人,松了手,自己后退几步:

“刚才我进入你的……思维里,做了检查。血蜜确实把你的脑子毁得一塌糊涂,看不出有什么有用的东西。躺下休息吧。”

她看了一圈周围的虫类标本,正好其中有一个在抽搐。它被锁在密封罐里,身体表面伸出密集黑色细丝,细丝每移动一下,她就感觉自己后背冒冷汗。

诺曼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身形一晃挡在了密封罐前。

不,即使看不见,恐惧仍然存在,仿佛某种霉菌存在于空间里。

“我不想在这里休息。这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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