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场春秋过去,随着他这句一模一样的话,好像一切又都回到了当年那个雨夜,回到了薛今朝最不愿想起的那个雨夜。
凌府凌不疑的第一次回绝,到城阳侯府发生的事,早已让她精疲力尽。
而拖着满身倦惫,浑浑噩噩回到丹阳王府后,便是真正将近半年的炼狱在迎接她。
薛今朝拂掉眼尾泪花,本能地想逃避这段记忆,可没等她有什么动作,心口蓦地传来熟悉抽痛。
怎么会这么快。
诀青丝此毒,发作起来是焚身之痛,要么是当场毙命,要么是被这时不时的毒发折磨,时刻提醒着你——
放弃吧,是活不到青丝生白发的。
而服用压制方子坚持下来的人,迄今为止也就薛今朝一个,所以其中的反噬之症并无依据,也毫无规律可循。
她知晓今日需得晚些回府,辰时特意服了一贴药,还让霜降带了一颗药丸以备不时之需。
半日都要压不住了吗?
无论如何,不能让凌不疑知道。
薛今朝咬紧牙关,喘了几大口粗气,艰难道:“你不必多想,今日我还有事,改日再商量圣上西巡之事。”
本就对她有愧,凌不疑没多犹豫,低声应下她:“我送你下去。”
胸腔疼得似是快要炸开,心肺搅成了一团,薛今朝强咽下喉咙里的血腥,极轻地回了句:“不必。”
脚步一滞,凌不疑隐约察觉到了不对劲,敛神朝她看,伸手想探她腕间脉搏:“气息怎得如此乱?”
“你听错了。”
挡开凌不疑的动作有气无力,薛今朝踉跄着要下楼。
只是,还没等她到楼梯口,腰腹突然一紧,整个人霎时腾空而起。
凌不疑打横抱起薛今朝,没来得及诧异这轻得厉害的身子,瞧见怀中人冷汗遍布的小脸,剑眉骤拢:“到底怎么回事?”
“凌不疑你……”薛今朝又气又急,广袖中的手死死攥成了拳,想挣挣不开,想呵斥也被愈发强烈的痛觉劝退。
视线有些模糊,她暗忖完蛋,认命地搭上凌不疑的肩:“马车…在后门等,霜降也在那,别被人发现,也别告诉旁人。”
凌不疑不敢再多耽搁,抱着人一边疾步往府外走,一边沉声道:“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薛今朝身子发软,焚身之痛和翻涌的气血冲得她灵台混沌,一片模糊里,眼睁睁望着凌不疑肩上自己的指骨越来越松。
“收复蜀中的是万将军,属地堪舆图应是在万府,至今未交,许是万将军觉得那仅是张藏宝图,你且寻机会去找。”
凌不疑把人搂紧了些,莫名恼火:“我不关心什么破图,我只关心你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薛今朝靠在他胸前,半阖着眼笑了笑,费了好一会劲儿才将话说完整,“就是破图了?”
凌不疑低头瞧了瞧她唇畔若隐若现的血色,心如刀割,哆嗦着道:“绥绥,你别吓我。”
这些年来他见过太多血,手上也沾过太多血,但从没像这一刻这般痛彻心骨过。
搭着他肩膀的手一松,怀里的人再没有一句回应。
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凌不疑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拥着薛今朝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只是,步子到底乱了分寸,墨眸也逐渐变猩红。
春风似掸烟般带走所有活着的声音。
鸦雀无声的后门前,刺目戳心的鲜血间,一深一浅两个身影交织,渐行渐近。
霜降坐在车辕上,一眼便望见了凌不疑怀中毫无生气的薛今朝。
“郡主!”
凌不疑出走的意识回身,他看着霜降冲过来,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擦薛今朝唇边的血,探上她的鼻息。
“没事,没事。”霜降哽咽道,旋即从袖口摸出一颗药放入薛今朝嘴里,这才朝凌不疑拱手行礼。
“多谢凌将军,还请将军好人做到底,将我家郡主安置到马车上,改日必向将军登门道谢。”
凌不疑抱着薛今朝进了马车,冷厉的声音隔着车帘传出来:“回王府,我要亲眼看她醒来。”
霜降脸色一白,仓皇地道:“怕是多有不妥,有奴婢在,将军大可放心……”
“霜降,你比我更清楚,今朝没时间耗在这儿。”凌不疑撩开车帘,目光如炬地盯着她。
“正旦深夜,惊蛰去城南的医馆拿了大量的白芨、仙鹤草,整个王府灯火通明,你还觉得我能放心吗?”
凌不疑在查王府。
那晚,惊蛰心急没注意隐蔽行踪,他定是顺着城南医馆查到了什么。
霜降身子一抖,被惊出冷汗,心下虚得很,草草撇开了眼:“奴婢不知将军在说什么,但郡主早立过规矩,不允外人出入王府。”
外人。
四年的岁月实在漫长,他在心里描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