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的化不开的黑暗遮盖在湿漉漉的路面。
污水横流。
死寂黑暗的环境里,人的感官会被无限放大。
所以站在漆黑没有亮灯的二楼,保罗能清楚听到楼下的声音。
皮鞋踩在地板上的暗哑声,雨伞抖动水珠飞溅的水渍声,以及刚刚进门的‘少女’站在店铺门口。
将手中雨伞放在花瓶里时扬起来那丝浅笑的尾调。
都在黑暗中清晰可闻。
保罗感觉自己像是噩梦没有苏醒一样。
浑身血液都是凉的。
但是双手提着裙子站在静谧黑暗中感官又太真实。
指尖掐着衣裙织物的纹路粗糙感,脚下是有些年代旧的地板踩起来微微有些松动,以及空气里面弥漫着木质家具特有松香气息。
整个二楼弥漫着陈旧的味道。
他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没有走到楼下,虽然没有看到脸。
但是仅凭进门两声短促交谈,熟悉的脚步声以及门框转动的声音。
站在黑暗中的金丝雀,保罗似乎能在脑海中,描绘出那个令人极端厌恶的浅色身影。
如果说他对于马尔斯公爵是刻骨的仇恨与恐惧的。
那么张牙舞爪的野猫儿跟刚刚楼下进门的人的关系,就是像是走在春日冰雪即将融化的湖面。
脆弱危险的不堪一击。
是面对面坐着,互相对视笑着,转眼之间就会毫不犹豫捅死对方的厌恶。
他怎么会在这里?
马尔斯公爵圈养的另一只金丝雀。
‘安妮’。
刚刚睡醒的金发少年,保罗意识还有点不清醒。
身体残留着没有散去的惺忪,强行开机神经骤然紧绷的时候。
身体有种机能不充沛的空虚感。
保罗站在黑暗里,听着楼下对方轻笑的声音里,尾调挑起来那点勾人的软调。
几乎能想出来。
银发‘少女’站在那里。
歪着那张苍白-精致的面容微笑的样子。
如同午夜绽放在黑暗中的白玫瑰一样昳丽。
精致的面容,紫罗兰色的眸子,仿佛春日湖面上晕着迷雾的湖泊泛着水色。
微微在眼底荡漾的粼粼波光,遮盖着骨子里歹毒的事实。
保罗只要看到他。
就会想起藏在蓝莓馅饼里扑满的碎玻璃。
玻璃残渣划破舌尖口腔尖锐的痛,餐桌旁边的马尔斯公爵慵懒的指尖敲着桌面,心情甚好的嗤笑声。
鲜血....
嘴里铁锈般的咸腥味混迹着馅饼的滚烫内馅料,滚在割破的舌尖上的剧痛。
下意识张开嘴喷在桌面上的鲜血,以及没有咽下去的食物,混迹着染血的玻璃渣子,
当时那种痛。
站在黑暗里的保罗直到现在都记忆深刻。
所以站在黑暗中的金发少年,听着外面雨伞抖动的声音。
保罗撩了下落在耳边的碎发。
在黑暗中逐渐将自己变得沉重的压抑的呼吸声放平缓。
张牙舞爪的野猫儿在黑暗中脱掉了鞋子。
在凯西身旁。
在黑暗中蹲了下来。
漂亮的金发少年提着鞋子光着脚,尽量压低声音踩过陈旧的木地板。
悄悄挪到栏杆旁边。
屏住呼吸眼睛顺着楼梯拐角的缝隙往下张望,那双翠色的眸子毫不意外在黑暗中看到一张脸。
如同白玫瑰般昳丽的清冷面容。
那双眸子看着人时候,看不清楚眼底神色。
只能看到那张透着水色的唇瓣,那艳红的色彩,以及唇瓣轻轻煽动的弧度。
......
静谧的夜色里。
无风。
楼梯扶手转交狭窄的缝隙。
隐约透过来的微弱火光,跳耀的火光在墙壁上轻轻的晃动。
照出昏黄的光影。
大片的阴影在静谧夜色中蔓延。
奢华古旧的中古店里面,繁杂货柜后面,各种角落中衍生大片阴影。
仿佛有魔鬼盘踞其中。
“埃尔莎夫人,我定的东西到了吗?”
没有到来的晨曦。
浓的化不开的黑暗,绵绵细雨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
屋外潮湿气息让阴暗的中古店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沉闷味道。
擦得一层不染的柜台上,仅仅只是亮着刚刚点燃的昏黄烛火。
静谧。
身量比她胸口的略高一点的银发少女。
是那种令人见之难忘,一眼惊艳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