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清明冷冷的扫了一眼施琳琅。
施琳琅却仿若无觉,继续道:“得亏今日是我,若是明日换了一个人来抓,殿下岂不是要失去理智,怒火中烧,无可熄灭了。”
就在这时,方才一直安静站立在石桌旁的青年不知从哪里端来一壶尚冒着热气的新茶。虽然盖着壶盖儿,但缕缕茶香仍从壶嘴逸散出,于院中冰冷的温度中勾连一丝暖意。
启清明打断她:“我的事情,与你无关。”
“殿下话说得可真是无情。”施琳琅掩着唇叹了口气,“我这一番肺腑之言,可全是为着殿下着想。殿下将自己的弱点软肋就这么明晃晃的暴露出来,往后若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坏了大事,可如何是好。”
启清明的目光冷冷扫过去,施琳琅也不怵,直直同他对上,叹气道:“从年初我便向殿下府中递信,递了大半年,一个回音儿也没有。如今难得将殿下请了来,想与殿下交心的聊上那么几句,还没开始呢,就被嫌着烦了。”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伤心事,说正事。”
经历了方才生死关头的一遭,施琳琅面对启清明竟然没有半点怯意。但她也是懂得分寸的人,只是侃了启清明几句,便端过方才素衣青年呈上来的新茶,给自己倒下一杯。
“殿下自回到这熙朝的都城,便掐断了音讯,不回复我的消息,便也罢了,我们在这都城行事,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可如今启清元已死,殿下难道不想做点什么吗?”
庭院中冷风如刀,吹得院中半人高的杂草扑簌簌响动,一抔冷月照在地面,将细密的石板纹理映照清晰。
启清明看着映在石板上草木的影子,淡声道:“启清元的事情,与我何干。”
“怎么能与殿下无关呢。”施琳琅一只手捧着茶盏,另一只手手背轻撑着下颌。她似乎恢复了些元气,眼中的笑意更浓了几分,“殿下也是皇子,如今启清元没了,您夺嫡掌权的胜算,难道不是又大了一分?”
“原本便是零,就算加上一分,又有什么用处?”
“殿下怎可这样说。”施琳琅摇头嗔道,“您身上流着我们北狄的血脉,您的这双眸子,这张面孔......往后数年,我等还要仰仗殿下才是。”
启清明从石凳上站起身来,平静注视着施琳琅:“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我想说的岂不是很明显?”施琳琅身体微微前倾,也站起身来,浅褐色的眸子清清冷冷的,对上启清明那双与她颜色几近相同的眼瞳,“殿下这双眸子,这幅面孔,甚至血管中流动着的血液......无不与我们同出一脉。”
“您若坐上那个位置,对熙朝和北狄都是好事。”
“我对那个位置没有兴趣。”启清明道,“施琳琅,在北拒关的时候我就警告过你,不要从我身上打主意。北狄是北狄,我是我,那位置上坐的是谁,是谁坐,我都不关心。”
施琳琅道:“殿下拒绝我拒绝得倒是痛快。可是殿下忘了吗,当年公主殿下不远千里来熙朝和亲,未几年便落得香消玉殒,埋葬他乡的下场;如今皇帝膝下三子,宁使其中二人互相磨砺角逐,却对殿下不闻不问,甚至放任您前往战场危险之地......中原人永远不会接纳认可我们,他们只将我们视作仇敌。”
“不主动作为,您便只能成为刀俎上的鱼肉。”
“所以呢?”启清明冷笑一声,“跟你们合作,成为第二个启清元,对着皇帝老头刺出刀剑,自寻死路——我看起来像极了一个便于操控的傀儡,是吗?”
“快闭嘴吧,施琳琅。若非看在你当年曾救我的份上,我也不会闭着眼容你在都城待到今日。滚回你的北狄去,告诉你背后的人,让他死了这条心。若真的想谋划什么,不如正大光明的兴兵来战。”
“殿下不愿意为了自己答应我,那么为了都城的百姓呢?”施琳琅将手中茶盏轻轻搁置到石桌上,瓷盏底端触碰到冷硬的桌面,发出一道细脆的轻响,“如今都城之中,无佚之毒肆虐盛行......”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启清明便敏锐的意识到什么,“都城中的毒与流言,是你做的?!”
施琳琅轻轻眯起眼睛:“我不过是将当年他们加诸于北狄的事情,重新回返到他们身上罢了,殿下何必大惊小怪。”
“虽然那毒并非是当年横行肆虐的无佚之毒,但也足够带来相似的痛苦......若是我猜得没错,陆百里还没寻出合适的解法吧。”
启清明面色微沉:“你做出这些事情,就是想要胁迫我?”
“倒也不全是。”施琳琅摇头轻叹了口气,“原本这场灾祸就是为了将陆百里引回都城,威胁殿下不过是顺便。”
“但不管怎么样,为着都城中那些百姓,殿下也考虑一下我的提议?”
冬风冷飒,旧宅院中草木萧瑟而动,似风雨轻落。
人声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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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随着夜色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