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老弟,都是皮外伤,应该没大问题,别急。”
“嗯……抱歉,麻烦你们了。”
“别跟我客气,就是不知道她为啥大晚上跑村口去?”
“我睡着的时候她还好好躺着呢……”
“也没喝酒啊……难不成是睡不着出去散步?”
“这倒像她的风格。”苏醒前一刻,陈写银清楚听见兰祁恒的声音。
屋蓬挑高,回声和杂谈声混响,多少有些喧闹。这里应该是昨夜下榻的屋子,这会儿兰祁恒和那二位土著都围坐在她床边,醒来后必是一番询问,她除了梦游与记忆缺失别无可说。
虽是安逸平躺着,脸、脖子、脑袋却都有痛感,而下一秒记起的事情,让她顿时无暇顾及其他——被吊在屋梁上的女孩、脓血的恶臭、皮包骨的触感,她背着女孩一路狂奔,眼看村口就在不远前方,月光却突然变成喷涌而下的白色微粒,熟悉的梦魇与剧痛汹涌而来……
她最后的记忆是自己在沙砾间扭曲着身体挣扎,那么,那个女孩呢?她成功脱逃了吗?如果她已然逃离,自己却晕在村口,这家人动动脑子都知道事有反常,恐怕女孩逃走的事已经被发现,那她这个帮助逃跑的人……
正思虑着醒来的第一句台词,兰祁恒先开口了,话正说在她心坎上:“你们去忙吧,我在这儿就够了。”
入林道:“行啊,那我们去弄点吃的,有事儿就招呼。”
“好,谢谢。”
脚步渐远,门被合上,屋内正将落入安静,兰祈恒突然唤道:“醒了?”
闻言,陈写银睁开眼,床边只剩兰祁恒一人。
“昨天晚上发作了?”
“是。”陈写银点头,抬手想去摸脸上紧绷又刺痛的地方,被他伸手挡开。她看他气色倒挺差,大概是因为宿醉。
“发作了不可能跑那么远吧?你是夜里睡不着,闲逛到了那儿才发作?”
陈写银没有回答这个提问,只低声道:“你去过北边角落里那个房间吗?”
兰祁恒察觉到她心里有事,便也跟着压低了声音,靠近道:“没有,怎么了?”
陈写银坐起来,侧头望向窗外,那二人都在院子里,入林在劈柴,入溪在洗菜,距离这里挺远,似无异样。
“我们最好尽快离开。”她说着心事重重地回头,被兰祁恒不知何时探上来的脑袋吓了一跳。
他先是顺着她的视线向外张望,继而转头盯着她,严肃了神情,郑重其事道:“我知道了……你在那屋发现了黄金,然后连夜跑去村口埋了?机智啊!埋哪儿了还记得吧?咱们现在就开车去挖,挖完正好跑路!”
她嗅到淡淡的烟草味、隔夜的酒醺味,视线扫过他下巴上的胡茬、浅乌青色的眼圈,再纵观他脸上那煞有介事的欠揍神情……她缓缓抬起手,双指摁住他的眉心,将他推开。
他被推着头嗤笑,嘴上却还不消停:“别啊,你不是想闷声发独财吧!咱俩都到这份上了,不求有难同当,至少也有福同享吧?对了……我那金卡还在你那儿呢!”
陈写银冷眼望他,学他的语气道:“别啊,为什么不求有难同当?既然要一起跑路,那就是命都搭一块儿了,怎么也得风雨同舟,同甘共苦才对。”
“话是这么说,”兰祁恒暗感不妙,不由地耸直了脖颈,“不过……什么难啊?你先说,我可能得考虑考虑。”
“昨天晚上我在最北边那间房里发现了一个女孩,被吊在房梁上,瘦得皮包骨,浑身是伤,看样子不是关了一两天了。”
兰祁恒瞳孔微张,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然后呢?你做了什么?”
“我把她放跑了。”
“你也不问问他们为什么关她,就把她给放了?”
“折磨到这个份上,问了就放不掉了。”
“原来如此,你大发善心救了个可怜的小女孩啊……”兰祁恒默默地垂下肩膀想往后退,后颈猛然被捉住,他不觉僵住。
她说话异常冷静,语气在他听来可一点儿不像个自知闯了祸的人,冷戾似恶霸,毫无悔意:“我没有什么善心,只是被关久了,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再一抬眼,陈写银细长的眉眼就在眼前,目光中带着股幽黑的凛冽,近看极具威慑力,令他莫名生怯。
他立马改口:“原来如此,你……突发奇想救了个同病相怜的小女孩啊……”
颅内泛起一阵酸痛,陈写银松开手,垂眼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他们刚才有什么异样吗?有没有去过那间房子?”
“我想想……凌晨我睡得正香,突然被摇醒说你不见了,我当时酒就醒了,那叫一个着急啊,跟他们打着灯火急火燎地到处找你……找得天都快亮了,才在西村口看见你倒在乱石堆里,就把你捡回来了,再给你处理处理伤口,你就醒啦。我跟他们一直在一块儿,好像没什么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