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烈日当空。大地被无情炙烤,暑气肆无忌惮蔓延,聒噪的螗蜩竟也难耐,没精打采地躲在树荫之下,贪享片刻清凉。
北樾,京都。街上冷冷清清,偶尔会路过几个赤着上半身的担夫。他们步履匆匆,担子上挑着满筐的冰块,正急着给贵人们送去。
茶馆在这时似乎成了最好的去处,一座平平无奇的棚子下,几张桌子坐满了客人。来这里的多是在外做工的壮汉,想趁着伏天工钱高,多挣几个铜板。他们大碗大碗地饮着茶,和伙计们畅快地聊着天南地北,说到兴极之处,互相攀着肩膀哈哈大笑。
角落里,一对主仆与嘈杂的环境格格不入。
为首的是一名女子,着一席影青色衣衫,青丝松松垮垮地用乌木簪绾成一个流云髻,除此之外,浑身不着一饰,却自有一番清雅出尘的气质。肌肤胜雪,眉若远山,神色清冷疏离,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偏又生了一双杏眼,为她平添几分烟火气。
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壶凉茶,她却不急着饮,只端坐着,食指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叩着桌面。她身旁坐着一鹅蛋脸的丫鬟,一手抱着一只刻着“云”字的药箱,另一手撑着头,百无聊赖地张望着四周。
路过的人好奇地打量她们一眼,但也不会多言。别人的事,跟他们可没关系。偶有不客气的,也会被那双冷若冰霜的眸子瞪得再不敢生出非分之想。
一位头发花白的说书人走到了人前,茶馆里顿时热闹了几分。
那说书人背着手,慢悠悠地展开折扇,象征性地扇了两下,开始了今日的故事:“各位客官!今天老头子我要讲讲咱北樾的一件大事——燕州之役。话说,这陵光军可谓是战无不胜,所向披靡,偏偏在两年前栽了大跟头!”
说书人不紧不慢地端起小茶壶抿了一口,底下人被吊起了胃口,早已经开始不满地催促。
“两年前咋了嘛?你莫要停咧!”
“就是就是,快说呀!”
“……”
说书人见效果达到,才重新摇着扇子讲了起来:“别急别急,听老头子我细细说来……”
台上,那说书人讲得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底下人听得也是过瘾至极,人群里时不时爆发出一声声喝彩。
坐在角落的女子来了兴致,倒了一杯茶,津津有味地听着,偶尔抿上一口。
两年前的燕州之役,乃北樾之国耻。彼时,侵扰燕州的只是一边陲小国,北樾本能轻易克敌。然天有不测风云,军队里竟闹起了疫病。平日里骁勇善战的将士们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威名赫赫的陵光军一时间溃不成军,最后一举被敌国击破。
在那场持续时间只有短短两个月的战役里,北樾蒙受了灭顶之灾,三十万陵光军几乎全军覆没,主将靖国公世子和开阳长公主双双战死。据说,当年的燕州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几万人的城池,青壮年无一幸免,最后存活不过妇孺老弱数百人。
当时,她也在场,还顺手捡了个人。只可惜那人是个没良心的,白吃白喝白住好些时日竟没了踪影,连信儿也不曾留下。
真真是白眼狼一个。
她轻哼一声,继续听起了故事。
说书人仍在声情并茂地讲着:“在危急关头,一位少年将军挺身而出,他身高八尺,英勇无比,带领一支百人小队直入敌营,挥刀就砍了那敌将的首级!这才守住了燕州。他,就是靖国公世子和开阳长公主之子萧北熠!”
折扇飒地收起,与之相随的是底下轰轰烈烈的叫好声。
“唉,”说书人长叹一声,神色遗憾,“可惜呀,那敌国忒狡诈,竟暗算那萧小将军,使得他双腿尽断,至今只能以轮椅代步。一代英才,自此陨落喽。”
“呸,真不是东西……”
“……可惜啊……”
底下群情激昂,或是咒骂敌国,或是叹息不已。一时间,众人都在讨论那萧北熠。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说书人见气氛到了,不顾听客的挽留,背着手悠哉悠哉地下了台。
“哼,俺要是在场,一定把那蛮夷孙子的头拧下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锤着桌子,愤慨不已,这般肺腑之言获得了众人的一致敬佩。
一位书生模样的人,感慨道:“这靖国公府也太惨了,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断了腿。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巧呢?该不会——”
“哎,”一旁的人打断他大逆不道的猜测,压低声音提醒,“嚼官家的舌根子,你不要命啦。”
那人如梦初醒,慌忙捧起茶碗,再不敢多言。
听够了故事,角落里的女子丢下几粒碎银子,起身离开。边上的丫鬟抱着药箱紧随其后。她们穿过三条巷子,来到一座府院外。朱红的大门庄重古朴,镇守于两侧的石狮子威风凛凛,抬眼望去,门上高挂着一块镶金的黄花梨牌匾,上面题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靖国公府。
“姑娘,你是来给靖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