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真始终记得那天的事。
那天,旺民山下了一场大雨,据说是建国后最大的一场雨,全村的人都在担心山体滑坡,大概天公作美,旺民山一点事都没有,包括家住半山腰的白真家。
白真万万没想到,才跟老天爷许愿想要个伴来陪她,这就送来了一个。
白真是半夜起来去卫生间的时候发现的他,当时忽然来了一道闪电,把整个旺民山给劈亮了,白真就这样看见了家门口蜷着的男人。他就像是被雷劈下来的一样。
一个人在山里住了两年,胆子练得尤其大,她不怕鬼,不怕怪,就怕一个人再过一个三百六十五天。她只犹豫了一会儿,就撑着伞去了。风大,雨大,雨伞基本没用,没走几步就被掀翻,很快浑身湿了个透。
她来到男人跟前,用手电筒照亮。
这一看,还真是吓了一跳。男人浑身糊着带血的污泥,整张脸也被糊得难以分辨。伤得不轻啊!
这荒山野岭的,谁叫被她给碰上了呢?先救人吧。她使出浑身力气才把人给弄进屋去,累瘫了。
男人像面袋子似的滚在水泥地上,怎么碰都没反应,好在探他鼻息还有呼吸。
“活的。”
怕他受凉,白真爬起来找了一床被子给他铺上,但他可不能就这么脏兮兮地躺上去。这么一想,活儿又来了。
白真端来一盆温水,一条干净毛巾,把他外衣脱了,大体给他擦了擦,差不多干净了,再把他翻个身滚到被子上。
经常有驴友在他们这儿受伤,不少都是爬山的时候摔的,估计这个也是。
白真又换了好几盆水才把人给拾掇干净,给她忙出一身汗来。
她就地坐在他旁边,看着这张清理干净的脸——长得不错,比表叔还好看呢!
男人的手忽然动了一下,把她吓了一跳。白真缓缓凑过去,试着喊他,“喂,你醒了吗?”
男人脑袋转了个方向,但是没睁眼睛。白真又等了一会儿,发现他只是翻了个身。
白真看他状态有点不对劲,往他头上一摸,有点烫,刚才给他擦的时候他还没这么热,大概擦的过程就降温了。
这可怎么办?荒山野岭的,家里又没有退烧药!还是物理降温吧。
“啊!”白真灵光一闪,去厨房翻箱倒柜地找出一瓶表叔喝剩下的白酒。
“还好还好。”
虽然这个方法不见得有用也有一定风险,但死马当活马医吧。
白真分别在他的手心脚心额头擦了酒,一遍一遍地擦,擦到后半夜她都困了,他的烧才退下去。这期间她想过,万一人没救对,再添点新毛病,他的家人铁定要找她讨说法的,到时候她可就真麻烦了。好人难当,表叔知道了又该怪她多管闲事。
白真又困又累,握着毛巾就睡了过去。
*
听见有人唱歌,他醒了。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蓝天,没有一丝丝杂尘的蓝天。但他总觉着天在转。后来有一个女孩子跑过来,她梳着两条麻花辫,穿一身格子布衣,歪着脑袋,眼睛弯弯地瞧着他。她也是转的。
“你醒啦?”她站得很近,但声音很远。
后面的话,他干脆就听不见了,只能看见她的嘴在动。
他一时间没搞清楚这是哪儿,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什么睡在这里,这女孩儿又是谁……
他什么都想不起来,只感觉天旋地转,头痛欲裂,还有点恶心,慢慢地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
“喂!喂!”
好不容易醒了,怎么又晕了?
难道是晒中暑了?
白真也被这大太阳晃得够呛,可是他们必须出来晒晒太阳了。昨晚那么大的雨,虽然没有山体滑坡,也没什么险情,但屋顶多少漏了点雨,床铺都湿了,这人身上本来就有伤,一直在潮湿的地方糊着肯定不行,白真费了挺大力气才把人给拖到院子里,正好她洗衣服的时候也能照看他。只是没想到,他又晕了。
“哎,好人做到底,算你运气好。”
白真绕到他身后,铆足了劲儿拖他,但没成功,自己还栽了个跟头。
“你可真是重啊!也怪我洗了那么多衣服,早饭又没吃。”
她自言自语说了一通,然后伸伸胳膊腿儿,鼓足了劲儿,再来。
“嘿——终于动了——挺住——挺住——马上就到——还有十步——八步——五步——啊——呵——”
天知道她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把他拖到大树底下。
把人靠在树干上,白真也累得快虚脱了。
“你可别死啊!”
她有气无力地指着他,气喘吁吁地说:“你……你怎么也得陪我几天,陪我说说话也行,不许死啊!”
歇过劲儿来,白真去屋里取了一壶凉白开,从他头顶兜头浇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