剃掉攒了两个多月的胡子和头发,她终于见到他的真面目了。好眼熟啊!到底在哪儿见过呢?
他还是受伤了。
“我不是告诉你小心吗?怎么还是受伤了?”
她从药箱里翻出一个创可贴,亲手帮他贴了。周培深还不太愿意,但她执意要贴,他也就由着她了。
创可贴随着他下巴的弧线服帖了,白真的脸红了。
“好了。”
她声音低得像蚊子一样,说完就跑出去了。
白真原来是跟表叔住在一起的,后来表叔去城里务工了,就剩下白真一个人住。所以家里有男士的东西,正好能给他用。
起初周培深误以为她表叔离世,还惹了白真不高兴。
“我表叔才没死,他很年轻的。”
她还说说院子里原来没有井,是她表叔打的,那一圈栅栏也是她表叔围的。话里话外听得出来,她跟表叔感情很好,也很听他的话。要不是正好赶上她表叔不在家,她也不敢随便救他。
周培深联想到自己,不知道他的家人在哪里,是不是在急着找他。
院子中央摆了一个长方形平台,木头做的,平时他们经常在那儿晒太阳。周培深抽着白真亲自帮她卷好的旱烟卷儿,经常一躺就是一天。
这里的天总是很蓝,没有一丝杂尘。
跟他的脑袋一样空白。
他在晒太阳的时候,白真又挤过来,也躺到他身边,枕着手臂,很享受地吸了一口气,“空气真好啊!你觉得呢?”
“什么?”
“这里怎么样?”白真侧过身子看他,挨得有点近,周培深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点。
“挺好。”这的确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地方。虽说他已经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曾经到过哪里,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里给了他平静和安宁,是他见过的最美的地方。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那你住得习还惯吧?”
“习惯。”
“我的厨艺……也还行吧?”
这个问题,周培深反应的时间长了些。
“不行吗?”
“行。”他说。
“那不如……”
白真翻身趴过来,定定地看着他,“那不如你就留下来吧。”
周培深刚好抽完最后一口烟,在手心里搓灭了火星。
“我留下来是个累赘,说不定还是个灾星。”
“谁说的!你在这里住的这段时间不是很好吗?你看你身体也好了,还胖了一点,我不嫌你累赘。”
周培深坐起来,还是看着远山,“听我的,不要收留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的人。”
白真还是坚持自己的,“有什么关系?我知道你叫周培深,你身份证上不都写了吗?记忆没了就没了呗,不是还可以有新的吗!再说了,我们转世的时候不都喝了孟婆汤,把上辈子的事忘了吗?想那么多干什么?”
“转世?你还信这套?”
白真咦了一声,凑过来,“周培深你笑了。”
她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两手捧起他的下巴,“你刚才笑了,哈哈。”
她好像比他还高兴,“你知道吗,我从来没见你笑过,你笑起来是这样的啊!好奇怪啊,我还是觉得你很眼熟,好像我们原来就认识,而且很熟悉。”
似曾相识,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近距离看她的眼睛,周培深又有点恍惚了,他好像见过这双眼睛,但记忆被他搞丢了。
周培深拨开她的手,“大惊小怪。”
在山里没什么别的事,吃饭,睡觉,务农,不知不觉一天就过去了。
下午白真带周培深去山里转转,帮他认识认识地里的东西,这个是白菜,那个是茄子……她一样一样数过来。周培深什么也不认得,只知道那些东西是长在地里的食物。不知道他是原来就不知道还是失忆后才忘了的。
白真很有耐心,经常一逛一个多小时地陪他。
这天下午,白真与周培深回家路上去了一趟粮油店,刚巧遇上了送货回来的柱子。柱子是寸头李广田大叔家的儿子,翠荷是他亲姐姐。
柱子在粮油店当跑腿,白真家平日里的米面油都是柱子帮忙送的,但自从周培深来了以后,柱子就没来送过了。周培深力气大,一个人能扛两袋大米,柱子看他这么能耐,就别自讨没趣了,样貌比不上,力气也比不上,自己打自己脸的事还是算了吧。
不过他还是会礼貌性地说:“我给你送过去就好了,怎么还亲自来拿?”柱子往周培深身上撩过一眼,没打招呼。
白真说:“顺路就过来了。”
“以后我帮你拿就行,挺沉的。”
“谢谢。”
“咱们还客气什么,老街坊了。——欸,我可都听说了,你这好事儿做得挺到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