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但不是晴天,灰突突的,压抑,闷热。
这个夏天一直这样,山雨欲来,风也满楼,但总是迟迟不肯落下来,像等着什么似的,转眼就放晴了。如此反复,竟然夏天过半了。
这几日,雨势终于有些不同,下过一场大雨,看样子,还会再来一场。
白真站在窗前,忽然天旋地转,恶心想吐。
她赶紧跑进卫生间呕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但就是恶心。随后脑袋就像要炸开似的疼,耳鸣也忽然严重了。俞斐的名字不断地在她耳边响起,就像很多人在叫她一样。
“我不是……我不是……”
她快受不了了,她似乎看见俞斐站在她面前冷笑,她似乎看见自己跪地屈服。
她一气之下砸碎了卫生间的镜子,但镜子里的人还在对她冷笑。
她跑下楼,浑身是汗,踉踉跄跄。
天开始沉了,空气也变成了土黄色,嘴里嚼出沙粒的感觉,这是沙尘暴?
不知道周培深去哪儿了。
白真拦了一辆过路的出租车,车停下来,她还没想到要去什么地方。
司机师傅在里头大声问:“走不走啊?”
白真虚弱地说:“走。”
随后拉开车门,上路。
这注定是一趟有去无回的路。
她向司机师傅报了地址,在后视镜里望了一眼,颓然闭上眼睛,眼泪忽然止不都止不住,她捂着脸,把头埋起来。
她要去的地方在城郊,很多人都不知道那个地方,但这个师傅是老师傅了,城里大部分路线他都知道,他也不用手机导航,他说地图都在他脑袋里。
白真笑笑没说话。
师傅一边开车一边用对讲机跟其他师傅闲聊,对讲机一会儿一响,吱吱啦啦的声音后,便是他们的闲谈了。
司机师傅跟其他师傅说了要去的地方,果然有人不知道方位,司机师傅说:“我这个岁数的本地人几乎都知道,那儿原来是个镇,现在成开发区了,但发展不太好,人少。”
另一个师周傅说:“我听说那边房子很便宜。”
“是,目前来看是本市最便宜的地方了。”
白真默然听着,思绪随着窗外匆匆扫过的街景渐渐飘远。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个黄色的居民楼旁。
“到了。”
白真恍然回神,“这么快。”
“这还快?都四十多分钟了。”
“是吗?”
白真扫了二维码付款。
“谢谢师傅。”
“好嘞,慢走。”
白真轻轻关好车门,出租车调头离去。
眼前便是她要找的地方了。
这是一个弃管小区,路面已经被往来大大小小的车压碎,怕是没人会管了。
旁边来回的人很少,只有几个阿姨在楼下的一个水果超市进出。
白真走进去,买了一瓶矿泉水,一口气喝掉半瓶。
老板娘见她这个喝法,笑说:“天热吧!”
白真没讲话,把剩下半瓶水扔进门口垃圾桶。
她走进小区大门,向右拐,一直走,走了大概二百米,停在五号楼一单元。
单元门的锁早就坏了,还没换,因为夏天炎热的关系,门敞开着,用一个大石头靠住,给进出的住户提供方便。
白真走进去,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那是闷热的夏季特有的气味。她立刻止住脚步。
看着黑洞洞的楼梯口,她闭了闭眼睛。过往,陈旧的过往,像刀子似的忽然扑面而来。她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很艰难。但她还是一步一步地,来到了五零二户门口。
她拿出蔡纬给她的那把钥匙,开门。
门是一扇很旧的朱红色铁门,与隔壁两户的名牌防盗门相比,简直就入不了眼。她扶着门把手,发现自己双手发颤。
这扇门的每一个纹路,曾经那么深刻地印在她的脑海里,擦不去,忘不掉,她甚至想过,就算她死,也会记得这扇门。
很久没人开过了,锁头里有些涩。她用力把钥匙抖了两下,门才打开。
眼前的一切一如十几年前,陈旧的家具,破烂的厨具,还有盆底打了补丁的洗脸盆……
她站在门口,看尽了这一切。
这是一个旧户型,两室一厅,客厅其实是后改的,小得可怜。只摆了一个长条沙发,沙发上蒙着一个碎花床单防尘。两个卧室的床也都罩着碎花床单,一切都跟她走的时候一模一样,是她亲手把屋子收拾成这个样子的。
白真在吱呀作响的地板上来回几次,最后,她掀开沙发上的碎花床单,坐下来。
她的头终于不再痛,耳朵里也不再响了。
尘埃落定了,真相大白了。她双手揪着头发,发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