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夜幕。
吴钩继续压低声音说道:
“ 宫内探子来信,戚皇后坐不住了,私下在帝王御膳中下入慢性毒药 ”
“ 楚王安插来的那两个暗卫,一到达云都,果真如大人的预料,擅自脱离了国公府车队,现已派了人手暗地跟踪他们 ”
戚玦转过身,神色如常,压低眼睫垂眸不语,对吴钩所说的密事置若未闻。
“还有…”,吴钩谨慎地陈说着:“ 孟姑娘以表小姐的身份入了戚府,要不要…命人把她带回来? ”
戚玦冷冷地掀开眼帘,寒声斥道:“ 多此一举 ”
“ …属下僭越了 ”,吴钩冷汗直冒。
放下请柬后,他立即告退离去。
而青衣郎君再次面对着夜空,群星暗淡,唯有那轮疏离的残月,让他在再无法转移视线…
*
晨光熹微之际,戚府下人便匆忙打扫起庭院来,今日会有贵客到访,需得万般仔细。
忙碌多时,众人站在府门口翘首以盼。
终于,一辆古朴马车驶来,雪色长袍的郎君独自走出,目色平静,无视两侧屏息以待的诸人,径直走入古宅大门。
一身盔甲的副将恭敬地上前迎接:
“ 末将参见中书令大人,元帅已经在前厅等候您的大驾 ”
戚玦漠然置之,不作停留,从他身旁擦肩而过。
粗糙大汉落了面子,愤而咬牙握拳,想到元帅再三叮嘱的,终是忍了下来,默默跟随在身后。
戚玦并未走上去往前厅的大路,而是漫不经心地逛上小路,眼神周游,只如赏景一般。
不远处,隐约传来熟悉而久违的浅笑声,铃音流转,他停住了步伐,静静地听着。
片刻后,他转向那声音处,隐匿于一处矮木林之后,锐利目光,锋芒毕露,似要把那方的情形看个彻底——
凉亭内,青衣少女端庄伫立在石桌旁,微笑着研墨,内敛温和的贵公子,提着狼毫专心致志地行书。
多日不见,女郎唇角上扬,笑意弥漫,容光甚是明亮,鲜艳。
只是额头上那一条黯淡的伤疤,格外刺眼…
“ 表哥,你的字真好看 ”,月瑶不禁感叹道,“ 诗也作的好,不过,我觉得第二联那’谢’字当改成’拒’字,更为妥当 ”
“ 这倒是巧思,表妹你啊,不愧有着写藏头诗骂我的才华 ”,戚贤笑着摇摇头。
“ 啊?还有这事? ”,月瑶噗嗤笑出声,圆润杏眸微微睁大,自是万般光彩照人。
戚贤凝视着她,微愣了一瞬,随即低下头默默写了起来。
待到写完后,月瑶迫不及待地读了一遍,这诗…竖读是卑鄙小人,斜读是厚颜无耻!
“ 这竟是我写的?有意思,定是表哥欺负我,我才写出这样的大作 ”,月瑶忍俊不禁,握拳抵唇偷笑着。
戚贤没有说话,久久地注视着她愉悦的面容,目光却一点点地泛凉…
“ 表哥,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适?”,月瑶语气焦急,凑近轻问着。
戚贤低落地摇头,良久才淡淡开口:
“ 西南戚氏一脉,世代良将,而我这副模样,终日只能做这些闲散之事,无法像父亲那般建功立业… ”
月瑶一惊,连忙打断他,悠悠地宽慰道:
“ 表哥,人生在世,哪能人人都实现什么宏图大业?执念太多,反害其身,若能平静地度过此生,倒也圆满,何必自困囹圄 ”
谆谆教诲,如和煦春风,吹拂到暗处窥探的那雪袍郎君耳中…
恍惚间,他有一丝错觉,觉着她是特意,对他说的…
戚贤平静地望着她,淡然一笑,轻声道谢:“ 表妹豁达,说得有理,为兄受教了 ”
二人似心有灵犀,无话不谈。
远方暗影里的高挑身影,深深地遥望那女郎的一颦一笑,突然抬手,狠狠地折断了一截树枝,用力地碾磨…
“ 大人… ”,身后副将催促道:“ 元帅还在前厅等您,烦请您移步 ”
戚玦抛下碾碎后的残枝,收回冰冷的目光,压抑着胸口的躁闷,迅速转身离去。
*
戚府前厅,一身披软甲的魁梧男子,拧着浓眉,握着腰间佩刀,来回踱步。
听闻脚步声逐渐接近,戚义大步上前迎接,阔别多年再见他,这位权势显赫的中书令,依旧风轻云淡。
“ 中书令大人 ”,戚义抱拳邀请,“ 您请上座 ”
戚玦撩袍入座,端起热茶,慢慢晃荡着。
“ 圣上派遣您来接末将回朝述职,大人舟车劳顿,戚某惭愧 ”
戚义焦灼难安,戚玦只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说着:“ 元帅有话尽管直说 ”
“ 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