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高瑗所乘的小轿远去,宁泽无声地笑了笑,像是在慨叹着些什么。一旁的久行见状上前问道:“主子,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宁泽摇头,玩味地说道:“无事,我只是觉得你们长主甚是有趣。她愿意深夜来我这里,就是证明她觉得此行不会出什么岔子,可是你有没有注意到,她全身上下没有首饰能相互碰撞发出声音,但你听,这轿子里却有很轻的珠玉相撞之声。”
久行回忆起高瑗的装束,只有头上簪了几朵豆绿的绢花,耳珰玉佩璎珞一概没有,衣裙上也没有缀珠玉,至于镯钏一类的,因为有衣袖掩着,久行也未曾看清。
“她下轿时扶着剑歌的手上露出过一只镯子,其余也没有任何的饰物了,”宁泽道,“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她的袖囊,下坠的很是厉害,应该是里面有重物,我猜,是她那把短刀。”
明安宫内乱那晚久行并不在宁泽身边,故也不知道高瑗那天晚上紧紧攥在手里的短刀,但他心知不该过问此事,也便沉默了下来。
宁泽长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晋阳主还是那样的疑心重。罢了,早些歇息吧,明日可有的忙了。”
第二日清早,宁泽先去了宁湛院里,二人一同往宫中去。宁湛平日里要比宁泽更忙碌些,所以比宁泽起的更早,为了同宁湛一起入宫,宁泽特意起了个大早,只是忍不住地瞌睡,往宁湛院子里去的路上一直哈欠连天。
今日随行的是久融,看着自家主子如此疲惫困倦久融也不由得好奇,主子从军这么些年,在军中行军作战之时莫说早起,有时候一连几天都未必能安稳睡一觉,照理说这也就早起了不到半个时辰,如何就能困成这样?
宁家兄弟五人的司职衙门各不相同,清闲与忙的程度自然也不一样,故平日里并不一起出门,通常宁泽每次这么早到宁湛这里来,都是有要事相商,所以当一诚看到宁泽过来时并不敢怠慢,忙将他往宁湛书房中引。
宁湛身着官服,从头到脚准备的一丝不苟,此刻正坐在书案前翻看着一本《管子》,他听见宁泽脚步声,从书中抬起头来,道:“何事?”
“三哥,”宁泽规矩地行了礼,“陛下让你我和郑大人一起查暗河一事,故提前来与你商议一二。”
宁湛合上书,他站起身,脸上的神情很是不好看,饶是宁泽也觉得脊背有些发凉,听说昨日张彦去给宁湛传口谕时宁湛就因为暗河之事当场捏断了一支笔,吓得满屋子里的人大气都不敢出,如今看来他应该还是在气头上。“国朝出了这样的事真是骇人听闻,”宁湛的声音中并没有怒火,听起来干巴巴的,但是宁泽清楚,这才是宁湛最可怕的时候,“此事背后只怕还有官商勾结,贪赃枉法之事,就应当严查,杀一儆百,以儆效尤。陛下可有说该如何查?”
“京中所有府邸、园子,无论其主是宗室、官员、商贾,凡是其中有池塘溪流的,一概要让工部的人查验了,有任何可疑情况都要立即上报,务必要找出这暗河的尽头。”宁泽也跟着宁湛板着脸,尽力摆出郑重的样子。
他在心里暗骂着谭宗顺,心想一定也要让他感受一下宁三郎这副鬼见愁的模样,不过他转念一想,到时候这又是贪污又是舞弊又是暗河的,也是够谭宗顺一个削职为民了,看如今高楷的样子,估计到问罪的时候真治他一个死罪也不是不可能。
宁湛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对宁泽道:“走吧,莫要让陛下和郑大人等我们,此事查起来着实繁杂,只怕三天也未必能有着落。”
不知为何,宁泽竟然在宁湛身上看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早些把这件事处理完吧,没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朝中大小事务繁多,只怕有的忙。我与常姑娘的婚事定在腊月二十三,到时候府里事务还需要你帮衬一二。礼部那边也开始拟你与晋阳长公主的婚仪,到时候过六礼、营建公主府什么的也少不了费心。再者,这件事也最好早日解决,避免夜长梦多。”宁湛整理好衣着,戴上冠,一边的一诚出去传话让人准备好两位爷的马,一切有条不紊。
宁泽知道就凭宁湛这么多年朝中沉浮的经验,不可能不知道抚仙楼一案后面藏着什么。偌大的一个抚仙楼不可能只是一家的手笔,多少商贾甚至官员的势力在其中错综复杂,维持着一种繁荣与和谐,然而一条暗河打破了这表面上的和谐,其中势力斗争到底能有多复杂,宁泽也还没有全然摸清楚。宁湛应该尚不知此事与谭宗顺,甚至昌王有关,但他一定能敏锐地感觉到,抚仙楼之事绝不是简单的一座楼倒塌与长公主遇险,而是多方势力的博弈与争斗。
自然要早日解决,自抚仙楼事发已经过去两天,按照宁泽对谭宗顺的了解,他应该已经把河道回填了相当一段距离,若不尽早查清楚,只怕他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证据,若真要追责当年的工部尚书,他也只不过是一个玩忽职守、监管不当,如何能比得了现在的重罪?
倘若谭宗顺将一切都已经撇干净,那么高瑗费尽心机,甚至不惜以命相搏设下的局也就全然白费,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