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你放肆!”
“大逆不道!”
“许家有你,是大不幸!”
“许诺,何故为一罪神断送自己的大好前途。若此时回心转意,尚有余地!”
“回头是岸!”
流沙江畔,一群看不清面容的人纷纷怒斥着那站在大江东岸的少女。
可那个被千夫所指的少女却是默不作声,甚至都不曾回头,只是轻轻伸手将那篆有“许”字的碧玉发簪摘下,青丝散落如瀑。随后纵身一跃,跳入了那条黄沙滚滚的金沙江中,任由疼痛与窒息席卷全身……
——
大齐王朝,景佑五年,扬州云梦郡地界,忘情溪畔一个小酒铺内。
“呼!”
许诺从柜台上猛然醒来,发现自己额头已经布满了细汗。
又做到这个噩梦了,第几次了?说实话,作为一个水神,梦到自己被水淹死,蛮丢人的……
许诺随手抹了一把头上的细汗,看着微弱的阳光被花窗割碎,一束束照进了酒铺,不算暖和,却仍让她有些许喜爱。
少女刚要伸手去触摸那一束束带着粉尘的微光,后者却像是个害羞的小人儿,霎时间消失不见了。
许诺微微皱眉,看向窗外,原来是有人在外边挡住了光。
那是一个年轻男子,青衫长褂,头别玉簪,模样倒是蛮俊的,带着一个极其和煦的笑脸。估摸着是个走江湖的,不过看上去没有丝毫戾气,反而挺像个负笈游学的书生,还是那种家境比较穷酸的。
年轻男子看着许诺,微笑道:“掌柜的,给我来壶酒,就要你们这最有名的忘情酒。”
说罢,男子挪开身形,转而走向了酒肆正门。
人虽已走,窗外光线却没有再次照进屋里,原来是方才被男子这么一“耽搁”,天上那轮暖阳已经藏到密云中去了。
许诺便有些闷闷不乐,对着门外轻声喊道:“酒肆要打烊了,公子若想吃酒,改日再来吧!”
这还真不是她“公报私仇”,许诺作为忘情溪水神,有那为青石镇行云布雨的职责。碍于职责所在,每逢阴天,少女都会立马打烊酒铺,好准备布雨,不敢耽搁片刻。
以阴神化身在此开个酒肆,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当然,能赚点银子也不错,还可以修缮一下自己的水神祠,多吸引些香火功德。
阴天即打烊,这算是酒铺不成文的小规矩了,附近的老酒鬼都是知道的。不过那模样俊俏的年轻男人显然是个外来客,他微笑道:“在下李温言,别州人士,久闻此处忘情酒之盛名,故而远游至此,特来一试,还望掌柜的通融个。”
许诺眉梢一挑,自家忘情酒水何时那么有名了,连扬州外的人都听说了?
“李公子既是慕名而来,难道不知道我这酒铺的规矩?”
书生模样的男人笑道:“岂能不知,只是如今雨尚未落下,喝碗酒也不会耽搁掌柜的多少时间,再说了,开酒铺的哪有赶客的道理?哈哈,掌柜的给个薄面……”
说罢,李温言自顾自地找了个长条凳坐下,挥手豪迈招呼道:“小二,来两壶忘情酒,一壶赠与掌柜的,当是叨扰贵店的赔罪。”
许诺眉头一皱,这人好不知趣。
不过想眼前布雨之事要紧,还是不与他多作纠缠了,便朝酒铺里喊道:“小谢,给他来壶忘情酒!”
一个身高丈余,面容凶狠的伙计应声而出,捏着两壶酒走到年轻男人身前,一脸不悦地将酒丢到了桌上。
酒壶晃个不停,却没有洒出半滴酒水。
这些个酒铺伙计皆是忘情溪中的精怪所化,平日里唯许诺马首是瞻,这化名“小谢”的壮汉,便是一只螃蟹精所化,修行百年开窍,又过百年化形。别看他有足足两百年的“道行”,又身躯庞大,实则中看不中用,一身修为都在化形时用来捏这副造型了。不过打架不行,吓唬人却是够够的了,只需往门口一站,鲜有醉鬼敢闹事。
对于此壮汉的无礼之举,李温言既不恼火也没被吓到,只是笑着给自己倒了碗酒,细细抿了一口。闭眼品味一番后,他睁开眼,皱眉啧道:“掌柜的,你这酒掺水了吧?”
正欲离去的许诺脸色一顿。
找茬的?
少女回过头来,眉梢一挑,盯着那似笑非笑的年轻男人,尽量压着心中不悦,挤出一个微笑,道:“李公子说笑了,我们酒铺的忘情酒,人人喝了都说好,几十年的老字号了,怎会卖你劣酒,那不是自砸招牌?”
“哦,是吗?”李温言似笑非笑:“我可是听别人说,喝了你这儿的忘情酒,便可忘却世间烦忧,可如今我喝了,怎么越发烦忧了?还有,你这酒水既然是用这忘情溪的溪水所酿,那你这水……干净吗?要是喝坏了酒客身子,你可担罪得起?”
啧,说的什么鬼话?
许诺脸色微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将酒碗震起两寸高,恶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