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意地问:“是在江东的什么地方?”
“在滨海公园。”伊地知推了推鼻梁上下滑的黑色镜框:“您刚从冲绳回来吧?这是江东区这几年新建的公园,据说——”
“我知道。”
她打断他的话,微笑了一下:“我出生在那里。”
“诶?是吗?”
“你是悟的后辈吗?”
“啊,是的,我比五条先生小两届。”
“那你也是我的后辈哦,伊地知先生。”
“诶!?”他讶异地瞪大了眼:“以前读书的时候,我应该并没有见过您……”
“出了一点意外。”她答:“我高二那年辍学了。”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夕阳洒在海平面上,折射出耀眼的橙金色波光,随着海浪一闪一闪,像是有无数细碎的钻石亲吻海面。
都过去了。她想。
她亲眼见证气派的门楣变成废墟,也见证废墟上生长出新的绿植。十几年过去,藤川家似乎已经彻底变成历史,变成枝丫上的最后一片枯叶,被风一吹就消失了。
*
“逃跑了也没办法嘛……等它下次出现把它祓除了就行了,太生气会容易猝死哦。”
五条悟把自己挂在椅子上打了个哈切。
和老头开会非常无聊。四周昏沉沉的,只有几块巨大的屏风呈圆形围住他。躲在屏风后面七嘴八舌的人不肯露脸,不过也没所谓,满脸老人斑的烂橘子可没有屏风好看。
他们在讨论什么事情,五条悟完全左耳进右耳出——无非就是说他玩忽职守,或者闹出这么大动静之类的。他等了一会儿,没什么耐心继续听这些陈词滥调,决定转身离开。
“其实主要是藤川早纪的问题吧?”
席位上传来一道年轻的声音。
“悟毕竟大部分时间都被 ‘帐’ 拦在外面了,那位新晋的特级咒术师可是进去实打实跟咒灵交手了诶。”
“特级”的发音被咬得格外抑扬顿挫,五条悟的脚步顿了一下。
“你想说什么?”
“虽然是特级,但让女人处理这种场面果然是一塌糊涂,还是乖乖跟在身后当个脸蛋特级比较舒心。调教得不够好啊?真的不考虑把她送来禅院家吗?毕竟是难得的美人,在下愿意代劳,把她——”
“惦记别人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呢。”
他拉下眼罩,似笑非笑地回过头,蓝色的眼睛停留在某个地方,在昏暗的房间里微微发亮。
“禅院……咦,你叫什么来着?尚也?直哉?啊啊,无所谓,你们家净养出一些烦人的垃圾。你太弱啦,还是回家抱着你的莺莺燕燕三妻四妾玩吧,不然搞不好会被脸蛋特级 ‘砰’ 的一下杀掉哦?”
他伸手:“就像这样——”
说这话的人面前的屏风“轰隆”一下变得粉碎。
*
2018年十月十三日,晚七点十五分,特级咒术师藤川早纪一脚踏进了 “帐” 里。
和上层判断的一样,这里面藏着一只巨大的咒灵。它大概有两层楼那么高,像是某种变异了的食人鱼。浓厚到惊人的能量在它身上奔涌,它的脚边是无数破碎的、属于其他咒灵的残骸,四肢被切割得粉碎,堆成小山一样高。
它坐在残骸堆里啃食着半只手臂,大滩不属于它的血液像是喷泉一样源源不断,把地面染成湿漉漉的紫色。
察觉到有人进来了,它放下嘴边的食物,转动着三只眼睛看过来。
和对方对视的那一秒,它一惊,然后“呜呜呜”挣扎起来。声音沙哑洪亮,像是能凝聚成音波攻击一样,在空气里荡漾出一圈又一圈实质性的震动。
它喊:“姐姐。”
时针被拨回1998年的那个春天,樱花树在后院里盛开,小鸟在窗外喋喋不休,新生的婴儿把手搭在姐姐的小指上,停止了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