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师的第一年过年的时候,五条悟收到了来自第一批学生的礼物。
围巾、贺卡、巧克力、甚至还有写着隐晦爱意的纸条——不过也正常吧,毕竟是他诶,有谁能抵挡得住五条悟的魅力呢。
祝福的卡片写得满满当当,这个年纪的小孩羞于表露情感,只在过年的时候写“虽然五条老师是个教学笨蛋,但是偶尔还是很可靠的”、“我最喜欢五条老师了”、和“希望以后可以成为像老师一样强大的男人”。
歪歪扭扭的字迹好像会发烫一样,真诚又热烈地透过薄薄的纸张传递到他的心脏。
他在教学之余曾抽身去了好几次北海道,次数多到有段时间学生们频繁地收到白色恋人作为礼物。很快有八卦又敏锐的孩子问:
“五条老师不会有喜欢的女孩子在那里吧?”
“真的假的啊?五条老师到底会喜欢哪种女孩子啊!?”
“他真的喜欢人类吗?不是什么喜久福成精吗?”
他笑着不回答。
藤川早纪当年只留下了一封完全意义不明的信,大概是时间紧迫,信上只说了要自己变强,就单方面跟他完全断了联系。
拒绝五条家帮助的另一条路是接受家人的“献祭”,他对此心知肚明。北海道的咒灵数量庞大,六眼每次都能感知到熟悉的咒力残余——他靠这个勉强判断出她还运气很好地活着。那股咒力一直往西南边延伸,大概是被什么高深的结界术掩盖,很快就察觉不到了。
把他当什么?说要在一起就在一起、说丢下就丢下的装饰品吗?他都没有嫌弃她弱诶,她凭什么敢做出抛弃他的决定啊?出了事就自作聪明地躲起来,比她常看的八点档电视剧里那些玩腻了就失踪的渣男还要恶劣——难道还要他笑嘻嘻地夸她干得好吗?
他觉得恼火,觉得委屈,更多的时候,他觉得有点荒谬可笑。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他接手了五条家,变得比往常更忙了。琐碎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多,上头的烂橘子年纪越大越让人恼火,全国各地杀不完的咒灵随时随地侵占他的生活,偶尔有学生在出任务失手的时候,他还要忙着收拾烂摊子。
某天空闲的时候,他推开山脚下那家很久没去的猫咖,老板一眼就认出他来:
“欢迎光临……呀,这不是五条的干爹吗?好久不见了,你好像又长高了,最近过得还好吗?”
他愣了一下:“欸——大叔,你居然还记得我吗?”
“当然啦,大帅哥是很容易被记住的啊。你还不知道吧,你每次过来的时候,我们家的生意都会格外好哦,时常有小姑娘向我打听你有没有女朋友呢。”
老板用那只戴着婚戒的手熟练地往递给他的咖啡里加了一大把的方糖:“对了,说到女朋友,藤川小姐最近过得还好吗?我也有好多年没见到她了。”
于是他突然意识到他已经很久没去过北海道了。
他想了想,扬起唇角:“她很好哦。”
“这种语气是吵架了吧?”
“很明显吗?”
“哈哈哈哈,那是当然的,大叔我可是过来人呢。”
五条悟对这个话题兴致缺缺,他左耳进右耳出,出于礼貌跟着附和了几句,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加了很多糖的咖啡仍旧非常难喝,他有点怀念果汁的味道,不太理解这种饮品的受众群到底是谁。有只纯白高地从咖啡厅的另一侧走到他的脚边,它似乎犹豫了一下,眨巴着蓝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才缓慢地、迟疑地跳上桌子,在他的手边蹭了蹭。
咦。
他意外地挑眉。
在和早纪正式进入恋爱关系的初期,他抱着和“天降养子”搞好关系的心思又来过几次,奈何五条猫实在只能被称之为“没有孝心的逆子”。它心高气傲得很,不仅对他爱答不理,还时常挠他,浑身上下都在对他表示抗拒,无论如何都不愿意乖乖让他抱一下。
“不是吧?冒牌小猫这是终于开窍了,意识到我的好了吗?”
他笑着挠了挠它的下巴,它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又温顺地顺势钻进了他的怀里,在他的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起来。
猫咪白色的短毛沾在深色的衣服上,明显地留下一片痕迹。小猫对此丝毫不介意,大喇喇地眯起眼,打了个哈切。
其实已经是老猫了,快要死了。
它曾经凶巴巴地和他对峙,霸占少女的怀抱一睡就是一个下午,现如今,它好像终于放下某种介怀,要用这种方式和他和解。
柔软的毛发随着它的呼吸起伏,小动物特有的温热体温顺着大腿传递过来,他沉默了一下,又移开了视线。
窗外开始下起雪来,薄薄的雪花落在窗户上,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五条悟是在那个时候决定放弃藤川早纪的。
无可挽回的,和他的少年时代一起结束在那个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