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伸直手臂依旧捕捉不住跳跃着上升的气泡,像极了每次面对困境都软弱无能的自己。
冰冷刺骨的水流逐渐吞没意识,早早放弃挣扎的她迷糊地思考着,在万籁俱寂中等待思绪归为虚无的那一刻。
「」
说不出想要消失之类意图逃避的话语,一度赖以生存的骄傲仍在暗中生效,阻碍着听从他者的声音,连同那些珍贵的心意也一并拒之门外。
水中残存的氧气欲发稀薄,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次并无牵连无辜,多少免去了无意义的后悔与反刍。
……
「?」
如果不是后背隐隐作痛,她大概会天真地以为这里就是天堂——昏暗的房间,舒适的被褥,适宜的温度。
难道天使长翅膀会像雏鸟钻出蛋壳那般阵痛?
不可能的吧,她嘲讽地笑笑。
像她这样劣迹斑斑的家伙,真的有资格享受到天堂的福分吗?如果是建立在谁的牺牲之上赢来的结果,她宁可不要。
......从那一天开始就决定好了。
最初只是因为不堪重负所以偷偷溜出去喘口气,没想到闲逛途中遇上大雨,后来发生的事不太记得了。
虽然身上多少挂了彩,仍旧绕不开部下一顿苦口婆心的教育。平日懒散惯的近侍只是面带微笑地冷眼旁观着,在“急需用兵之时”丝毫没有出手劝阻的意思。
待众人以不叨扰休息为由纷纷离去后,那张尊贵的金口才舍得缓缓开启。
「......主君出于什么缘故留在这里?」
作为压轴戏的说辞分外不中听,或许是疲累的身体拖了思考的后腿,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倒让她听出好几种弦外之音。
「……难道不是为了迎合您的期待?“监察官大人”。」同时识相地安上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这刺耳的称谓分明粗暴地隔开了二人的距离,绀色付丧神却「哎呀哎呀」伤脑筋般笑着摇摇头,仿佛对上问题学生的苦恼讲师。
「我并没有跟主君唇枪舌剑的念头。既然想休息,和老人家直说便是,何必一个人偷偷溜出去。」
「......我以为作为棋子的时间已经足够偿还恩情了,您还是不肯放手吗?」
耍着性子投出的炸弹在迸发威力后迅速归为沉寂,略感心虚的她偷偷瞟了对方一眼,仍是与平常别无二致的笑颜,完全不为所动。
倒是她多少失了分寸,暗自感叹活了千年的老油条果真不是凡人,愈想愈郁闷,索性站起身推开房门。
「你要去哪?」
「出去散散心。」
头也不回的她随便回应道,然而还没踏出房屋半步,就被一双手拉了回去。
「……主君有时候任性到令人困扰,你想要的答案一直都在这里……为什么察觉不到呢?」
身后的嗓音沙哑着,格外亲近又极度陌生,光是听着就感到胸口某处揪作一团,宛如怀揣一枚定时炸弹一样惴惴不安。
这就是伤害别人得到的报应吗。
她反射性转过头撑起一个歉意的笑容。
「抱歉,我不知道三日月也很累,不如去床铺上休息一会如何?」
意料之外绀色付丧神神情愈发复杂,依旧紧紧抓住她的手,仿佛手中握住的是疏忽就会消失不见的调皮气球。
「……不伪装也没关系。」
轻飘飘的一句话。
为什么?
会不会因为每一天都是愚人节?真实偷偷隐去踪迹,无论怎么努力都遍寻不到,逐渐体会到沉入水中的窒息感。
「总会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她听见他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