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云泽耷拉眼皮,打了个哈欠。
原以为这回闯祸,她肯定要被禁足好些时日,谁知眼一睁,换到了李轫的身体里。
孟云泽对常骓招了招手,“来,郡亭宫怎么样了?”
“孟才人辰时起,方才用了膳,看着无恙,应当没受校场演兵的影响。”
孟云泽点了点头。
“皇上要去看孟才人?”
她摇了摇头,过了会,问:“孟才人有提到我吗?”
常骓:“……”
常骓道:“不曾。”
“那孟才人有找我的意思吗?”
“……没有。”
“那就不去了。”
“陛下许久没去后宫了,”常骓提议道:“不如去看看?”
孟云泽偏头看了他一眼。
常骓察言观色,“新进宫的妃子,皇上还有许多未曾见过面。若是都不感兴趣,听闻那蓬莱岛上的充仪,一手琵琶绝技,引鸟雀,蛙虫合奏,别有意趣。”
孟云泽怎么不想去,只是出事不久,肯定惊动了不少人,往近说,祝思毓一定会大惊小怪,合该安分守己些日子,但此刻提及蓬莱岛,又怎么能不心动。
倘若孟云泽能压抑住她自己贪图玩乐的本性,那也不至于被自己娘一训再训。
蓬莱岛风恬浪静,碧空与翠湖相连,白茫茫的灼日如波光倒影,分不清边际,只身仿佛太仓一粟。
虞充仪去采摘果树了,留在屋里的宫人寥寥,这处为了不遮碍视线,故而屋房不高,似草顶洞府,孔雀蓝屋脊,与岸上大不相同。
常骓派了宫女去传话找虞充仪回来,小宫女应声,但不等挪步,便指着另一头笑道:“瞧,充仪回来了。”
几个衣衫单薄素净的女子走近,言笑晏晏,轮廓似携云雾,不胜风流。
虞瑄怀里抱着一篮子红山楂,亦是身纤弱白衫,乌鬓如云,不着半分妆点,身后几个年纪看起来才六、七岁的女童围绕着躲藏玩乐。
“老远便听是来人了,是不是上回说的炭火送来了,这岛上来去不便,没点炭烧可是做什么都麻烦的紧。”旁边的宫婢嗔道。
“那就叫人送来。”孟云泽道,“常骓。”
众人骤然一听男人的嗓音,皆是惊诧,再一见常骓应声:“老奴这就去。”
虽说几人未必见过皇帝的面,却对宫里这个发号施令的常大总管无有不识,即刻跪下去一片,领头的掌事伏地,“陛下恕罪!”
孟云泽挪一步,虚虚扶了把行礼的虞瑄,“这山楂半青不熟的,恐怕下口酸涩,届时筛了去籽熬成汤如何?”
虞瑄一怔,“不曾想是陛下来了。”
她低头看向山楂,“锅里熬了糖,原本是要挑挑拣拣留下红的串糖葫芦,陛下这主意,倒是比我想的周全。”
“上回一闻虞充仪的曲声,牵肠挂肚,难以忘怀,得了空来,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听你再奏一曲。”
“妾身成日一人对这池中鱼抚琴,亦是无趣,皇上若是肯当这听客,真是再好不过了。”
孟云泽一笑,“这么说,蛙鸣合奏是真的了?”
身后的小宫女牵了牵虞瑄的袖角。
虞瑄低眼一看,安抚般地顺了她的脑袋,“是馋了,说话的空也不想等了。让陛下见笑。”
“时辰尚早。我也想一尝你亲手做的糖葫芦。”
进屋后,虞瑄将山楂清洗了一遍,当真按照孟云泽的说法,加了陈皮和蜜熬汤,水一沸,酸酸甜甜的味就飘出来了。
“冷凉些再喝,先吃糖葫芦吧。”
虞瑄弯下腰,一手递给眼巴巴已久的小宫女和孟云泽。
原本孟云泽没什么感觉,与旁边的小孩一同接过,却生出些不好意思来,毕竟皇帝这么个大男人的壳子,分小孩的吃食,委实不合做派。
再一看虞瑄温柔的眼睛里含着笑意,更是赧然,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将脆糖皮咬得噶吱作响。
小孩子们得了糖,又闹着出去了。
虞瑄拿起放在一旁的琵琶,调试一二,寥寥几声又停下,复又响起短暂的弦音,仿佛欲言又止,极是撩人心弦。
她并不问孟云泽要听什么曲子,素手按弦找着调子,便端正了姿态,曲音慢而不断、快而不乱的作响。
虞瑄的手指细白,与那暗沉的木色相衬,愈发莹润优雅,并不能细瞧出来捻挑的动作,一声鸟的啼叫先传了出来。
鸟啼急切,像是在密林里失了方向。
孟云泽闭目凝神,听那鸟雀扑楞徘徊,呖呖连绵,如在眼前,当真是辨不清,这声音究竟是不是出自于弦上。
就在莺声响亮之际又陡然低了下去,嘈嘈切切紧随其后,似乎是鸟儿寻到同伴,归入队中,鸟吟渐渐明晰起来,振翼而飞,汇聚成乐,真若万里浮云暗又明。
虞瑄